他是不是管不住官位,甚至保不住项上人头?毛知府吞了吞口水。一晚好睡令他头脑比昨晚清醒许多。
但也正因如此,毛知府感到深深恐惧。如果王爷想到弃卒保帅,那他就是被舍弃的那个。
宋肖见毛知府面色微变,忍不住笑了,“你怕什么?”语调轻松的像是在说“天气很好”,“饭菜很香”。
有那么明显吗?毛知府挤出一丝笑容,“下官不怕。就是……昨儿晚上有人在府衙下毒。若不是武德卫机警,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宋肖脸色发黑。
武德卫实在碍事。他们怎么就不能替好人死去?一群多管闲事的讨厌鬼。
瞧瞧,王爷也被吓着了。毛知府安抚道:“万幸没出大事。”
宋肖睖了眼毛知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也是个有福气的。”
福气不福气的暂且不说。但求先把眼前这道坎儿迈过去。毛知府回给宋肖一抹苦笑,“下毒的人就让武德卫去查。那个……玉阳观一案必须得在陆钦差抵达之前有个定论。”
宋肖嗯了声,用眼神示意毛知府继续往下说。
“悬天派余孽胆大妄为。”毛知府露出讨好的笑容,“先是血洗玉阳观,后又火烧与凉王府有勾连的田庄。”
宋肖眉梢动了动,略显诧异的问道:“跟凉王府有勾连?”
“正是。”毛知府神情笃定,“凉王在此地安插眼线,无非是想伺机而动,对王爷您不利。凉王实在是太过分了。”
宋肖思量片刻,缓缓颔首,“就照你的意思查吧。我估摸着陆钦差还得十天半月才能到。足够你查个清楚明白了。”
“陆五的家养妖精说,陆钦差已经启程了。”毛知府正正颜色,肃然道:“事不宜迟,早点有个定论下官也能问心无愧于玉阳观那些枉死的冤魂。”
好一个问心无愧。宋肖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别忘了还有个陆五。虽说她是捡来的,可也是陆钦差的侄女。她能眼睁睁看着你糊弄自家大伯?”
毛知府面色微变。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一不小心想起送给陆珍的天山雪莲和三千年人参,胸口钝痛。他都没舍得尝一尝海碗大小的天山雪莲什么味儿呢。陆五真敢狮子大开口!
“不信……那就亮出证供让她心服口服。”毛知府明显底气不足,“那就亮出证供让她心服口服。”
“悬天派余孽会法术。”宋肖弯起唇角,看向毛知府的目光饱含深意,“寻常衙差根本抓不住。还得陆五亲自出马才行。”
悬天派余孽肯定是没有的。但是可以让蓬莱子打着悬天派余孽的幌子除掉陆珍。等陆观到了,一切罪责推个一干二净。
毛知府颦起眉头很快又松开,松开又颦起。王爷是想用个拖字诀把陆观拖的不耐烦吗?陆观要是不耐烦肯定得找人出气。而他就是那个给陆观撒气的倒霉蛋。王爷果然想把他舍了。
“下官这就回去想办法说服陆五。”毛知府起身离座,“王爷不必为此事费心。”
他的确得想个万全之策。保住官职到还在其次,把命保住才是正经。
宋肖嗯了声,“去吧。”
毛知府惴惴不安离开吴王府。这一趟来的不冤。起码探出王爷真正的意图。不过……知道也没什么用。皇帝老儿是王爷的亲爹,闹出事就都是下边的人没尽心。随便撸几个官就把王爷摘的干干净净。
他决不能坐以待毙。想找退路,可……哪还有路啊?
毛知府上了车,疲惫的阖上眼帘。车轮缓缓向前,毛知府忽地灵光一闪,要不……写信问一问岑笑川的意思?
他跟岑笑川识于微时。岑笑川也是进士出身。但是没有踏足官场,而是回到家中侍奉父母。之前岑笑川不止一次劝过他,吴王并非明主,叫他不如踏踏实实做县令,等升迁。即便一辈子升不到知府,也比看吴王脸色强得多。然而,毛知府认为岑笑川嫉妒自己官图顺遂,对其所言置之一笑,根本没有理会。他二人也渐渐没了往来。后来岑笑川投了汤大人。有几次酬酢时见过面,但是岑笑川对他并不热络。他也没必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此时此刻,毛知府暗恨自己没听岑笑川劝告。若是听了岑笑川的话,现在即便还是一员小小县令,但也不用为性命担忧。毛知府也恨自己一根筋。为了报答王爷知遇之恩,他就一门心思侍奉王爷,全无二意。眼下王爷明摆着靠不住。他却没有旁的可以仰仗的人。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毛知府心乱如麻,忍不住长叹一声。
……
汤昭两指夹着信笺哑然失笑。
“老高竟然一点沉不住气。陆观来查玉阳观跟我有何干系?”他挑眉看向盘膝而坐,眼帘微垂的清净道人,“您不是已经帮我找到八字相合的美人了?”
清净道人呼出口浊气,抬眼看向汤昭,“想要化解此劫,属实不易。”
汤昭神情紧张,“难道……化解不了?”他一下子慌了神。要是化解不了,岂不是天要亡他?
“大人不必担心。”清净道人扬起手中拂尘,“您吸了宁氏的气运得以官运亨通。而今这一劫,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小小阻滞。”
“您先前也是这样与我说的。”汤昭点点头,“有您在我当然不担心。但是……再不化解真就晚了。”他将信笺展开给清净道人看,“陛下派钦差查玉阳观的案子,焉知会不会连宁氏一起查了?还有瑞州那边……祁丰年不知会不会像老高那样沉不住气。”
“沉不住气又如何?”清净道人手捻雪白长眉,“只要做一场法事就能让您的运势再次鼎盛。任谁都奈何不了您。”
“是吗?”汤昭迫不及待的问道:“还得多久才能找到八字相合的美人?”
“大人少安毋躁。”清净道人眸光清澈,唇畔带笑,“此番要找的是道行高深之人。简言之,就是术士。”
术士?汤昭面露难色,“我不好龙阳。这……实在是太难为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