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这样一说,仔细想想还真是的。
就是吧……有点古怪。宋琛隐在袍袖下的手攥紧松开,松开又攥紧。
这是一桩真真正正的大案子。
不不。比大案更绝。
美艳女鬼状告瑞州父母官。说书先生要是说这段书,肯定座无虚席。宋琛挑眉望向陆珍。见她凝思不语,便问道:“既然没有证据,那你又是从何得知谁人涉案?难不成全靠杜撰?”
宁文珊捂着胸口,一个劲儿摇头,“民女并非杜撰。全靠多年打探得来。”
陆珍嗯了声,“女鬼有女鬼的便利。夜深人静行事正好。”
宁文珊点着头道:“陆五姑娘果然是内行。”
“好说,好说。”陆珍面带谦逊,“我跟宁姑娘一样,爱走夜路。”
一个女鬼一个姑娘,神情自若说着不是好话的话。就他一个人觉得心里不得劲吗?曹震看看宋琛再瞧瞧林梅。嗯,的确就他一个人不得劲。皇长孙殿下跟老林没有半点异样。
先把走夜路的事儿放一放。宋琛又问道:“那……赠你珠子的道爷是何模样?”
皇长孙倒是问在她心坎儿上了。陆珍静等着宁文珊回答。
宁文珊蹙起眉头,面露茫然,“道爷……鹤发童颜,一副仙人模样。”
她说的这种,能从神机司里挑出好几个。这不跟没说一样吗?林梅捻起胡须,默然不语。案子挺大,却也光怪陆离。女鬼告状,简直闻所未闻。若然传扬出去必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但看皇长孙的态度,怕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早早晚晚都会传至坊间。林梅抿了抿唇。拖得一时是一时吧。闹得沸沸扬扬根本没办法查案。
林梅暗自想办法遮掩。曹震却在犹豫应不应该给高阁老提个醒儿。他二人毕竟是棋友,虽说已然决定远着他,可也不能说断就断。总得一步一步来。
这倒是有些棘手了。
曹震垂眸忖量。要不……趁此机会彻底断了吧。弄得藕断丝连的反倒麻烦。
陆珍面色冷冷,声音更冷,质问宁文珊,“那乾道给你避阳珠,所以你对我们有所隐瞒,是与不是?”
话音落下,林梅和曹震回过神来。
前番从陆五姑娘手上劫走妙远的就是老道。说不定跟送珠子的是一个人。若然属实……林梅吞了吞口水,那这案子就更加不一般了。他揉揉额角。不止不一般,那老道也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这边厢跟妙远沆瀣一气,那边厢给鬼姑娘颗珠子叫她上京告状。
他倒是忙得很。
宁文珊咬住下唇,美目中泪光点点与陆珍对视,静默一霎,启唇道:“民女不敢欺瞒陆五姑娘。因我是孤魂野鬼时常在外游荡,赠珠那日道爷原想将我收服。民女苦苦哀求,尽诉委屈才令道爷生出一丝怜悯。”唯恐陆珍不信,膝头向前跪行两步,俯在陆珍面前,“那晚月黑风高,民女害怕的紧,不敢凝视道爷,是以没有看清道爷样貌。”
陆珍拧起眉头想了想,对宋琛道:“先这样吧。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金孝泽苦着脸,女鬼还住鼓司吗?会不会对他们有妨害?正要发问,就听陆珍道:“我在鼓司设下结界,可保此鬼无法逃走。若然殿下还是以为不妥当,那我就把她收了。”
收了好,收了好!省得他被那什么什么气其扰。金孝泽哀求地看向宋琛。殿下快些拿个主意吧。这才没多大会儿,他就出了一身热汗一身冷汗外加一身白毛汗。
宋琛瞥了惴惴不安的金孝泽一眼,“收了吧。”鼓司人来人往,弄个女鬼放在这儿不合适。
宁文珊心知逃不脱躲不过,将避阳珠双手奉上。陆珍拿出道黄符,掐诀念咒,宋琛等人眼前精光闪过,宁文珊就在眼前消失了。陆珍折起符纸,长叹一声,喃喃自语,“乏的要命还得动手,真是想歇歇都不行。”
林梅松口气,“能者多劳嘛。”
金孝泽露出笑容,太好了,太好了。今儿晚上总算能踏踏实实吃顿安生饭了。
陆珍将避阳珠捏在指尖,觑起眼睛细细端看,挑起眉梢对宋琛道:“您别看这颗珠子像山楂丸,其实是个好东西。”
是吧,陆五姑娘也觉得像山楂丸。金孝泽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宋琛弯唇笑笑,“那汤昭将宁氏尸身藏于污秽之地,又锁住其一丝命魂。想来他身边必定有术士帮忙。不知陆五姑娘可否随我同去瑞州?”
陆珍无奈摊手,“不行啊。我得跟大人去苏州彻查玉阳观。”
现在陆五姑娘差事多得都分身无暇了。林梅十分艳羡。受上司器重是这样的了。
陆珍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让陈神机使或是孙神机使跟您走一趟?”
只能如此了。宋琛点点头,“就……孙神机使吧。”
……
得了正经差事的孙恪满脸带笑,走路生风。前一晚焚香沐浴把自己打扮的愈发仙风道骨。身负桃木剑对陈闻礼等人抱拳拱手,“此去瑞州若能助皇长孙殿下一臂之力,我神机司威名必定四海远播。”仰脸看向从天际跃出的朝阳,“我们也能名垂青史……”
陈闻礼听不下去了,拍拍孙恪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孙呐,你还是别去了。回屋多睡会儿,多做会儿梦。”
孙恪拧起眉头,“咱这是正经差事,耽误不得!”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郑琨将收拾好的包袱递给孙恪,“路上小心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管的事不要管。别跟殿下犟嘴。”
孙恪挺起胸膛,“你们放心就是。我绝不会丢神机司的脸。”抽出桃木剑一跃而上,朝众人拱手道别,“后会有期!”
驾着桃木剑在众人头顶绕了两圈径直飞向城外。
桑敬掏出帕子印印眼角,“老孙出息了呢。”
张玟搓着手里的鬼骨念珠,长长喟叹一声,“真想上剑飞一圈过过瘾。”
“先养着吧。”郑琨也是长长喟叹,“养好了飞他个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