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蜉这个名字，最近不止一次出现在顾奶奶的耳边。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幻听。
可现下，江蓁蓁喊她阿蜉的神情与语调，跟她幻觉中小姑娘唤阿蜉时的，几乎一模一样。
原来，那些，不是幻觉吗？
江蓁蓁身体太虚，站不稳，半跪在地上，朝顾奶奶伸出手，眼角落下一滴泪：
“这一次，好在，是赶上了。”
“阿蜉，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死两次。”
“绝不！”
说罢，她便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等顾煜下车时，看到的，正好是江蓁蓁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幕。
她满脸血污，身体颤颤巍巍，脚步却极为坚决，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顾奶奶所在的小车前。
她声音太小，他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但她脸上的悲切，却是真真切切的。
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顾奶奶对江蓁蓁来说，似乎真的很重要。
是她拼上这条命，也要救的人。
“江蓁蓁——！”
“快，救人！”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顾煜脑子也乱得可怕，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江蓁蓁三人送到医院的。
等他稍稍冷静下来，江蓁蓁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了。
“医生，她怎么样了？”
“有点脑震荡，但不是很严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医生说道，顺道提起了顾奶奶的伤势，“老太太也没什么大碍，虽然伤着脚了，但好在送医及时，后面的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司机有安全气囊保护着，也没有性命危险。
顾煜松了口气：“嗯，我知道了。”
出了诊疗室，他沉下脸：“去，查一下，到底是谁动的手。”
“明白。”
……
别看顾奶奶年纪大了，但平日里经常锻炼，身子骨保养得相当不错。
这一次车祸，她甚至醒得比江蓁蓁还早。
“顾总，老夫人醒了。”
顾煜点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江蓁蓁，叹了口气：“好好照顾她。”
吩咐下去之后，他才去了顾奶奶的病房。
此时，顾奶奶的病房里全是人。
七大姑八大姨，他眼熟的不眼熟的各大亲戚，将病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顾煜见此，便打算待会儿再来。
谁知顾奶奶已经看到他了，便说道：“我也没什么大碍，你们自己也忙，就都先回去吧。”
打发完所有人后，她才喊道：“顾煜，进来吧。”
顾煜这才进了病房，因为陪在江蓁蓁病床前一直没合眼，所以他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奶奶，你感觉好些了吗？”
顾奶奶摇了摇头：“我没事，蓁蓁呢？她还好吧？”
“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等她醒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顾奶奶这才松了口气。
那天看着江蓁蓁满脸是血的昏死在她面前，她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确认江蓁蓁没事，她才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肃之色：“这场车祸，不是意外。”
顾煜点头。
顾奶奶将自己接到电话的事情说了出来。
“对方开口就是仁爱医院，显然是知道司机熟悉路，并且他很清楚，司机一定会走这条路，所以那人应该是很熟悉顾家的人。”
这算是给了顾煜一个查下去的方向。
说完这事儿，顾奶奶有些疲惫的扶额：“没想到之前蓁蓁跟我说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什么事情？”
“前几日她给我求了个护身符，说什么我这两天可能有什么劫数，让我千万别坐车出门。”
顾奶奶无奈一笑：“我当时还以为她跟我闹着玩，没想到，居然还真出了车祸，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什么神算子？”
顾煜愣在原地：“奶奶，你说什么？”
“神算子。”顾奶奶叹了口气，“我以前吧，总觉得这些都是骗人的，但现在却觉得，或许这世上，确实是一些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煜打断了：“不是，你刚才说……护身符？江蓁蓁之前送给了你一个护身符吗？”
“是啊，就前两天，说是起了一个大早，专程给我去寺庙里求的，还说有神力，能护我安全。”顾奶奶笑着说道。
顾煜瞪大了眼睛。
所以，江蓁蓁其实没有说谎？
她的护身符，居然真的是给顾奶奶求的？
“那奶奶，你当时收下护身符了吗？”顾煜手微微收紧，“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护身符这些东西吗？所以，你应该没收吧？”
“我收下了。”顾奶奶笑了，眉眼里满是慈爱，“虽然不清楚我以前这么讨厌这些东西，但这护身符是蓁蓁专程为我去求的，我就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相反，她很喜欢。
总觉得好像有一种遗憾，突然被圆满了一样。
顾煜手颤了一下。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误会了。
不仅误会了，还那样对江蓁蓁，甚至将她锁在屋里。
那时，她得多伤心多生气啊？
他早该知道的！
他到底为什么会选择相信孙翊，而不相信江蓁蓁？
“顾煜，或许你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顾奶奶有几分感慨地说道，“蓁蓁她就应该是我顾家的媳妇儿。”
“虽然以前没怎么觉得，但现在，我总感觉，我和她很多年前，似乎是认识的。”
“这大约就是缘分。”
似乎原本，她就应该在这里和她相遇。
顾煜苦笑。
缘分吗？
以前或许有。
但现在……怕是说不好了。
在那之后，他脑海里，总是会时时浮现江蓁蓁那淡漠的眼神。
那时的她，似乎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等她醒过来，她还会愿意待在他身边吗？
他不敢肯定了。
“奶奶，你说，如果我做了一件错事，江蓁蓁她……会原谅我吗？”
顾奶奶斜了他一眼：“不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肯定，但，就是可以肯定。
江蓁蓁，绝不会原谅背叛过自己的人。
永远不会！
顾煜脸色瞬间白了。
就在这时，门房的门，‘唰’一声被打开了。
两人顺着声音朝门口看去。
只见吊着输液瓶的江蓁蓁，正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口。
见顾奶奶没事，她瞬间笑了，眉眼弯弯的：
“奶奶——”
顾奶奶顿了顿。
她恍惚间分明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
“阿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