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魔兵即将现世的那一刻,君文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起身抱住了江蓁蓁。
“不要……求求你,不要……”
他不知道江蓁蓁要做什么,但他却感觉到,江蓁蓁要消失了。
他不要她消失。
此刻的君文书,虽然虚弱得厉害,但抱住江蓁蓁的力气,却格外的大。
狂风叫他睁不开眼睛,他脸上的温柔之色却一点不减,他轻轻地揉了揉江蓁蓁的脑袋,眼角落下一滴泪:
“小徒儿,不要,求你了,活下去,可以吗……”
他的声音居然真的起了作用,江蓁蓁猩红的眼眸逐渐恢复,狂风也瞬间停止,她垂下眼帘,额头抵在君文书的肩膀上。
她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种气息,叫她安心。
“君文书,我不想你死。”
君文书身形微颤。
她是在说,不想让他死吗?
与君越无关的,不想让他死吗?
君文书眉眼愈发温柔。
其实他知道,江蓁蓁虽说看上去大大咧咧张扬肆意,背地里,却是个极其冷情的人。
她好像不会在意任何人。
就算是对君越尊上,她好像也是带着一种目的在守护他。
而现在,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江蓁蓁的在意,是对他的。
独一无二的,与其他任何事情都无关的,在意。
“嗯,我知道了。”
君文书眼角落下一滴泪,身体的虚弱叫他支撑不住,他下巴贴在她肩头:“我也不想离开,但,我确实不配活着。”
他咬了咬牙,还是将那些他本准备深埋下去的秘密,说了出来:
“小徒儿,其实……我只是一条蛊虫。”
身为蛊虫,他没有名字,也没有感情。
是君文书受不住炼制的痛苦,所以,他代替他,承受了所有一切,也顺便,得到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的记忆。
君越尊上之所以能做到不念不想,对世间一切都无所谓,即使是在面对死亡时,他也能毫无畏惧。
不是因为君越尊上真的有多高尚,只是因为,君越尊上将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恐惧亦或是其他承受不住的情绪,统统都给了他。
他承受了他所不能承受的一切。
以及,君越尊上对江蓁蓁的感情。
君越尊上活得越是隐忍,他就越是喜欢她。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活在炼狱之中,我不甘心成为他的替身,不甘心这样活着。”君文书又咳出几口血沫,却笑了,“可我现在无比庆幸,庆幸,我活到了现在。”
庆幸,活着遇到了他。
连着那些他所厌恶的君越尊上无法承受的东西,到现在也都觉得可以忍受了。
至少,是那些东西,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作感情。
如此,他才能喜欢她。
“小徒儿,我真的……好喜欢你。”
即使只是一条蛊虫,他也真的,好喜欢她。
他真的不想死。
如果可以,他想一直活下去。
即使是只能一直成为君越尊上的阴暗面,他也想活下去。
因为这世上,有江蓁蓁啊。
君文书愈发不甘心,拥着她的力气更大了,像是要将他融进自己的血液中一样。
他声音也多了几分血气和偏执:“小徒儿,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许忘记我,要一辈子都记着我!否则,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蓁蓁轻轻应了一声:“嗯。”
君文书眼泛泪光:“若你忘记我了,我便诅咒你,诅咒你未来遇到的良配,没有我这样喜欢你。”
“嗯。”
“算了,比我少喜欢你一点点就好。”
“嗯。”
“我还要诅咒你,咒你洞房花烛夜,烛火燃不到次日。”
“嗯。”
“我还要诅咒你,咒你年过百岁,儿孙绕膝,却再买不到最好吃的桃花糕。”
“嗯。”
即使是诅咒,也句句全是在希望她幸福。
可即使如此,君文书也还是后悔了:
“算了,咒诅失效,小徒儿要……永远幸福。”
身为蛊虫,他天性就是自私的。
若非如此,他也无法吞噬其他的蛊虫,自己一个人活下来。
所以这话,他说得言不由衷,一想到江蓁蓁会将自己忘掉,他的眉眼就涌起一股戾气,体内的血腥之气怎么都隐忍不住。
“但我之前答应过你,要记得你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江蓁蓁的声音十分认真,“所以,现在要改,已经来不及了。”
已经在失控边缘的君文书睫羽微颤,血气尽失,只余下浅浅的柔色。
他失笑,指尖划过江蓁蓁的发端:“你这丫头……”
他愈发虚弱,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了。
只能无力地张着嘴巴。
对她,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不想死去啊……
他真的,好想活下去……
江蓁蓁感觉到他气数将近,手微微收紧:“其实那一日,在薛玉阁,我救你只是因为想救你,与君越尊上无关。”
君文书眸光愈发温柔,眼底也愈发涣散:“嗯。”
“如果你死了,我会伤心。”
“嗯。”
“你说收下你的玉佩,便是以身相许,如此,我也愿意收下。”
“嗯。”
君文书的意识越来越涣散。
可即使如此,只要她说,君文书就会回应。
一字一句,皆有回应。
就算是气息尽了,他也还是如同膝跳反应一般的应声。
他喜欢她,是能赌上他身为蛊虫所有的那种喜欢。
……
各大派不知道君文书的存在,却从他的口中得知,他只是藏在君越尊上身体里的一条蛊虫。
要说,蛊虫喜欢上江蓁蓁,与君越尊上是无关的。
如此,众人便松了口气。
好歹,君越尊上的名声并没有被毁。
所以,就算是君越尊上死了,他们身为名门正派的正气也依然在。
赵诗灵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师姐,将尊上的尸体交给我们吧,你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现身,将各大派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好!千山教的余孽还在!”
就在众人疲于应付之时,一黑袍男子落在了江蓁蓁身后,见她拥着君文书的尸体,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丫头……
他从身后打晕江蓁蓁,弯腰推开君文书破败的尸体,一把抱起江蓁蓁,顺势捋了捋她带血的长发,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我也不想这样做的,但江蓁蓁,我早已回不了头了。”
他抱着她,刚要离开,赵诗灵却突然跑了过来,声音有一丝颤抖和不可置信:
“三……三师兄?”
他腰间的香囊,分明……就是云长的!
云长没有应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