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多么厉害的人,他知道的。
京城水淹的时候,一块儿几天几夜没有怎么合眼,什么事都一马当先,她依然精神可观。
若不是真的累过了头,她岂会这般。
她不心疼她自己,可是他心疼。
“夏蝉,你这样不行的。”
夏蝉叹口气,扬起眸子,却都是笑:“谢谢。”
她知道他是关心她,说真的,真是幸福,她还能拥有这么好的朋友。
“我想着现在天气这么好,想要赶紧的把甘蔗给种下去,这种东西生长周期长,早些种,早些长起来好,今年中州的糖,可指望它们呢。”
“不差你一个的。”
“现在开春了,都挺忙的,水田要种稻子,还有旱地,各种事儿都堆到春天了,去年中州才有人种了百分之十的地,今年一下就提到了百分之六十,今年还要争取再开荒地,吸引人过来,明年我不想看到有什么荒地。”
“会的。”他说:“一定会的。”
“你这么相信我啊?”
“我不相信你,我何必留在中州。”
“对了梁君子,我是这么想的,三年后我要跟皇上交差,到时我想给你请功,像你这样的人材,不该被埋没。”
不管怎样,至少要给梁君子一官半职的,这才不负人家风里来雨里去的忙活,修好水利造福百姓。
“不用。”他想都不想就摇头。
“可我觉得要啊,虽然现在官场有些黑暗,可是不可能一直会这样的,你是珍珠,再多的尘也不会淹没你的光辉。”
他叹了口气:“你把我说得都有些飘飘然了。”
原来他在她的眼里,是这么不错的,真好。
雨越发的大了些,两人也走得快了些,凤尾小城的房子也就那么些,全都收拾整理好了,阿银一看到她松了口气:“二小姐你可回来了,京城有客人来了。”
京城来的人?谁啊,很好奇地往里面看。
屋檐上站着一个男子,有些上了年纪。
“父亲。”梁君子惊讶地叫了出声。
站在屋檐下的,的确是梁君子的父亲。
夏蝉也赶紧叫了一声:“梁老爷,阿银,怎么不快些煮茶啊?”
阿银小声地解释:“我是想煮茶的,可是这位梁老爷说不用,我也正要去田里找你呢,刚出门你们就回来了。”
“茶水还是要煮的,快去吧。”远道而来,茶都喝不上,这可不是待客之道:“还有赶紧去找找有没有糕点了。”
“是,二小姐。”
夏蝉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啊梁伯父,你远道而来,这地方水上又偏僻,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招呼你,快,快进屋去说话,这雨越下越大了。”
梁老爷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站在屋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就是这个女子,一句话就能把他的儿子给拐走。
看看她,一身湿透了,衣服还都是脏泥。
可是,就是她,也不用说一句话,他儿子就不远千里又来投奔她,还忘了曾经的伤痛。
黯淡的烛光与污脏的衣服,头发松散垂落,没有任何一支玉钗珠花,明明一个郡主,现在却跟个村妇无二样,可是这些却又掩不住她身上耀眼的光芒。
“梁老爷,你请坐,抱歉啊,这里比里小,东西也比较多。”用来待客,的确是有些寒酸了,可是也没有办法。
东西太多了,有些放的是肥料,不能拿到外面去淋雨,否则一下就给化了。
这屋里也算是收拾得干净的了,一捆一捆的甘蔗种堆放着,阿银白天就在这里做三餐,剥些蔗种的壳。
有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就放在一边,空气里有着新鲜泥土混着甘蔗的味。
“父亲。”梁君子看出他的不喜,赶紧问题:“你怎么忽然来了?”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梁父的每个字,都饱含着怒火,像是一触感便要发。
梁君子委婉地跟夏蝉说:“夏蝉,你的衣服湿了,去换了衣服先吧,这个天气还是挺冷的,容易染风寒。”
“没关系的。”
“去吧,可能还得劳烦你们看看可否有什么时鲜之物,我父亲大远从京城过来,我也没什么准备的。”
“哦,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吧,你陪你父亲说会话,我去安排这些。”
夏蝉站了起来,又小声地跟梁君子说:“别惹你父亲生气,他要是不在乎你,就不会亲自跑这里来。”
他点点头:“我知道。”
“好,你们谈,梁伯父辛苦你了,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叫阿银做了来给你接风洗尘。”
她这衣服的确又脏又湿的,还是换了比较好,不然好生失礼。
她一走,就听到后面梁父有些咆哮的声音。
也只能叹气啊,希望梁伯父的怒火能快些平息。
阿银烧好了水给她提过来,洗洗头和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出去晃了一圈,然后提了只肥美的鸡和一条大鱼进来交给银:“这个鸡杀了做个水煮鸡。”
“那这条鱼是用来烤吗?这个天气吃烤的,倒是合适。”
夏蝉听得笑了:“行,随便你。”
现在阿银跟她的时间久了,诸多的事都学会了。
阿银接过:“这鱼和鸡,可真肥啊。”
“跟这里的人换的,那里怎么样?”她朝那临时小厅指指。
阿银小声地说:“刚才骂得好大声,现在倒好,小声一些了。”
“好,我去看看。”
提了热水又进去,假装续茶。
那两父子似乎是吵了一架,各自坐一边,梁君子头发也散乱,咬着牙一脸的犟,气氛真的是冷到了冰点。
正好外面又传来了声音,是舅舅他们回来了。
这么大的雨,的确是要回来了。
打起笑说:“我舅舅回来了呢,梁君子,你能不能出去帮他们卸卸车里的东西,锄助,肥料,还有蔗种什么的。”
她的要求,梁君子自是不会拒绝,站了起来:“好,我去。”
只是一会儿他又说:“下着雨呢,你去给你舅舅送把伞吧。”他可不想她在这里承受着他父亲的怒火,他父亲就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