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杀过来的诸般法宝,皆是当世超一流的修真法宝。
齐齐打出的刹那,怒风狂啸,天地为之变色。
一团青云扶摇直上。
青云中探出一颗星星,骤然亮起,熠熠赤色,锐气冲霄汉。
橙、黄、绿、蓝、靛、紫六颗星辰,次第亮起,冲碎黑暗,精光映天穹,
恍若九天星辰之力正降临,汇聚在这片小天地间。
风澜发出低沉的诵咒声,临近末尾,高亢悠扬。
只见他的手腕旋转,剑柄凌空画出太极诀印。
七星仙剑,便似倒插在太极印上。
在风澜掐诀施法下,七星仙剑倾斜着画圆。
顿时,风起云涌,七星久久定在天穹下,锐盈的青云剑气,荡尽群魔。
魔教的八位精英弟子,被震退,法宝被震落。
风澜御剑凌空,真如战神降临,睥睨蝼蚁。
「真是个妖孽!」玄武愤怒吼道,「大家快撤。」
魔教弟子退去时,没察觉风澜那短暂的神情迟滞。
「凌师姐,月莲师叔已被擒下,你也该回头了。」
风澜醒过来,望着离去的背影喊话道。
他没有动,没有任何擒下沈雪泥的冲动。
他……竟然希望劝师姐回头。
他……没有察觉,那是一种残忍的怜悯。
「回头?」沈雪泥停下来,回首看向风澜,嘴角微扬,脸上浮起淡淡的惨笑,「风师弟,不是每一个头,都能回的。」
「此战,我有功。我愿用所有的战功,保下你。只要你肯回头。」
这一刻,他完全忘记另一个世界的风澜,因为有功,害死了人。
「你所在的正道,岂能容下我这个魔头的后人?」沈雪泥惨笑起来,笑出泪花,「我师父……是我留下的……师父是无辜的可怜人……」
沈雪泥的笑声,变成悲伤的哭音。
她御起法宝,跟着玄武等人,逃进茫茫深山。
风澜周围尚未彻底散去的青云,仍在飘荡,可他觉得天地间空荡荡的。z.br>
何谓正?
何谓邪?
人族,在漫长的繁衍生息的岁月长河中,惨遭宗「教「信「仰的荼毒,无论是微不足道的迷「信行为,还是高尚的信「仰传「教活动。
信仰之别,门户之见,总是让立场不同的人族陷入疯狂,发动战「争,无情杀戮。
它就像深埋在每个人的筋骨血肉中的恶疾病因,随着宿主的成长而成长,随着宿主的恶而更恶。
亘古至今,人族总是陷入这样一个诅咒般的怪圈。
仿佛,自从开天辟地以来,有人族的世界里,已经涌现出各种各样相互矛盾的思想和理论。
「老七,师尊驾临。」王凤年轻松的微笑着,「这回,魔教吃了个大瘪,真是过瘾。」
风澜轻叹一声,与六师兄一起前往拜见师父。
圣符真人,被一层淡淡的青气笼罩,似有数重影子,墨绿色仙袍无风自鼓,更显仙家风范,道骨仙姿。
其他长老分列而站在他身后。
各脉弟子,站的泾渭分明。
「老七。」
「弟子在。」
风澜一怔,赶紧上前恭敬行礼回话。
化神境的师尊,一派掌门,在此时刻,竟然首先召唤风澜。
风澜忐忑不安。
「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召集全天下的正道精锐之士,直捣流沙界,彻底覆灭魔教,以绝后患
。」
风澜不假思索地回道。
「师尊,如此不妥。」穆禩沉声道,「弟子以为,应当加强七星城的防御,加强余烬大海的巡护,以戒备魔教去而复返。只要掌天宗的基业稳固,其它诸事,可后续图之。」
「师尊,我赞成二师兄的提议。」
叶乘风与西门小雨异口同声地说道。
其他各脉的人,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掌门人的诸位弟子。
那种神态,仿佛都在心底说: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
「此战,魔教大为损伤,实是我派尽起精锐,直捣流沙界的绝佳机会。
只不过,魔教派「系众多,教「徒甚众,此战并未受到致命重创。
他们原本人心不齐,各留有大后手。
纵使我派主动出击,胜,怕也是惨胜。」
通天峰首座建业真人说话,将紧张的气氛缓和下去。
「掌门师弟,您的意思?」
建业真人的声音,都变得轻微,眼角余光扫过风澜。
眼前的这位同辈人,乃是近一千五百年来,最年轻的化神境修士,正是大展宏图之际。
只待风澜成长起来,师徒二人携手,定叫泰明大陆的天地为之变色。
任谁,不会料到,风澜在雪域狂言掌天宗号令修真界的大话,已然变成实事中。
「如果不先灭魔教,如何诛尽元始门、七玄门这样挂羊头卖狗肉的、名为正实为大恶的邪恶势力?
只怕躲在雪域的天剑宗,与元始门狼狈为女干,居心叵测,保不齐正在磨刀霍霍。
掌天宗,乃是九圣之首的仙君创立,理所应当的号令修真界,
掌天道之正义,诛尽一切邪恶,护佑苍生万灵。
现在出击,天下群雄必定为之感召,优势在我。
若是压下,是是非非,万事纷杂,难免要在各种纠缠中,碌碌无为下去。」
风澜坚毅地辩论道。
「老七,你是在说师尊碌碌无为吗?」西门小雨吼道。
「你要怕死,你就躲在掌天峰上你的洞府里,不要出来现世。」风澜沉声道,「你不曾想,魔教每每冲出流沙界,我掌天一脉要死去多少同门,多少无辜的人族同胞被涂炭?
近万年来,我掌天一脉更是数次在家门口惨胜,几近动摇根基,全拜邪恶的魔教所致。
而那魔教,总在风雨飘摇中,像流沙界中的不死幽灵一样,死而复生,总能卷土重来,祸害苍生。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
为宗门计,
为普通苍生之计,
为报师尊将我这个穷乡僻壤的土泥坏塑造成人的恩德,
我愿担当先锋,甘愿肝脑涂地,至死不渝,血染流沙,在所不惜。」
「如何证明,你不是为了你那虚荣的盟主之野心?
你难道不是想象着用那份虚荣心,构筑自己以盟主之尊号令修真界的清秋大梦?
你难道要为一己之私,让宗门处于进退失据的艰难境地?」
「不要用你那浅薄的见识与狭隘的胸怀,揣度他人。
再者,野心也是构筑在实力之上,彰显在真实的战功上,而不是逞口舌之能。
如果掌天宗弟子,个个如你一样,贪生怕死,麻木不仁,灾难降临不到头上感觉不到痛,才好?」
「好了。」圣符缓缓开口道,「劳烦建业师兄率通天、定天、天柱三脉的师兄师弟与众弟子,进驻七星城。」
「屠苏师兄,您会同雄略、龙符二位师弟,前往元始门一趟。我想,时行师伯已经
知道这里的事。」
「其他弟子,暂时退回仙葫群岛,等候宗门调遣。」
圣符,气度沉雄,调度得当。
掌天宗上下,令行禁止,使命必达。
***
掌天峰,乾清殿。
敖景诚,默默给师尊添热水。
「景诚,你是怎么想的?」
敖景诚微微一楞神,道:「四位师弟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没有错。」
师尊的此问,他有所预料,有所准备。
他很清楚,只有七师弟的提议最符合师尊的心意。
他却很不理解,师尊为什么按下此事,从容调度。
不过,不论师弟中的那一派胜出,对本脉来说,都是好事。
「老七,劝凌雪泥回头。这是我没想到的。」圣符放下茶杯,「他有一颗容人的心。」
「月莲师叔,乃是文璋祖师的后人。」敖景诚激动地说,「这事,弟子万万不敢设想。」
那个掌天宗弟子,敢相信掌天十二金仙的后人,竟然会反掌天宗。
月莲长老,不但反了,还勾结世仇魔教,攻打掌天宗山门。
简直天理难容。
「她认为我坐的这个位置,应该是你玉阳师伯的。」
敖景诚身子猛地一震,深深垂下头。
他入门极早,是同代人中极少数知晓明玉阳长老的事的弟子。
那是掌天宗上下讳莫如深的事。
「看到老七,我在想,如果当时的他是我,会如何抉择?」
「玉阳师伯,杀……乃是违逆宗门第一条门规的死罪……」
「景诚,你也下去休息吧。」
「是,师尊。」
大殿上,只剩下圣符真人。
此刻,他是人人敬仰的化神境……真君。
他微微下垂的眼皮,尽显疲惫。
他将桌面上的折子批条收拾整齐,缓步走出大殿,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向后山。
脚下的幽静小路,他已走过两百七十个春秋。
山顶小路,依旧。
人,天天不同。
圣符停在后山的三岔路口。
左边与中间的两条常走的路,有人打扫,很干净。
右边的那条路,去年冬天的落叶,仍然铺满在小路上。
圣符走上右边的小路,每走一步,步伐沉重一步。
「了不起!」
这声音,像是风起时树叶摩「擦而起的声音,随风而至,随风而去。
「总算没给掌天宗丢脸!」
圣符的声音,仿佛飘进空谷。
「我更高兴的是,掌天宗有着更光明的未来。」
「年纪轻轻,能修成七星剑式的第一品。的确是五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是一派掌门人。」
「明白。」
圣符扫过空旷的树林,缓缓转身,沿着来路走出树林。
他站在三岔路口,伫立良久,走进左边的小路,走进掌天宗的重地——祖师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