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叔。”卓亦青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哽咽的声音,“谢谢。”
道完谢的卓亦青,提步走到马面前,跃身而上离开。
沐影目送着卓亦青离开,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转身回府。
回到沐夕的房间,先看了看还在躺倚上昏睡着的夜云岚,随后走到了床边。
沐影在床边坐下,抬手握住沐夕的手,入手心里便是一阵心疼。只不过是数月,他的手竟已经瘦的只有手骨。受伤后的这段时间,他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吧。
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额处的伤痕,手指微微颤抖,夕儿,伤的这么重,却还努力的活着,谢谢。
谢谢没有让爹娘,失去。
滴答!
一滴泪落到了沐夕的手上,这一刻,沐影终是忍不住了。
在看到躺在马车里的沐夕那一刻,他心里便难受不已,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还要安慰难过的岚儿。他还要等太医,诊治了夕儿。
他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不能沉浸在伤心之中。
可是这一刻,看着躺在床上,伤痕累累,不知何日才能醒来的沐夕,他心里的痛苦忍不住了。
沐影低着头,轻轻的啜泣着,他压抑的哭着。
哭着他心里的难受跟害怕。
“夫君。”一只手握住他的肩。
沐影抱住夜云岚的腰,头埋在她怀中,“岚儿。”
听着沐影脆弱的声音,夜云岚心中微痛,他忍了很久了吧。
夜云岚轻抚着他的头,轻声安抚着,“夕儿是我们的孩子,他那么勇敢,那么坚强,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会有他醒过来的那一天。
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在等待他醒过来的日子里,好好的照顾他,陪在他的身边,还有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沐影点头,他也坚信着,夕儿会有醒过来的一天。
&a;
“老板,老规矩,包起来带走。”
“好的,夜小郡主,您稍坐片刻,很快就好。”
夜思天找了处空位坐等,自从沐大哥受伤回来以后,姑姑每天只顾着照顾沐大哥,胃口也变的不好,总是不怎么想吃东西。夜思天便每隔两三日,来买些以前姑姑喜欢吃的东西,带过去给她吃。
沐大哥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是仍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虽说太医已经明确说过,沐大哥醒过来是需要奇迹的,但是她每次去看沐大哥时,总是忍不住的期望他能醒过来,期待过会又忍不住的失望。
“夜小郡主?”
夜思天寻声抬头,看到眼前的人,忙起身,“成老夫人。”
成老夫人对着夜思天笑了笑,“也来这里喝茶?”
“没有,我是来买些这里的糕点。成老夫人来喝茶?”夜思天问。
成老夫人点头,“是啊,天天的闷在府里,人都要发霉了,就出来逛逛。可是我这一把岁数了,也没个力气去逛街,就来兰亭在京里喜欢的茶楼坐坐,喝喝他喜欢喝的茶,吃吃他喜欢吃的糕点。”
听着成老夫人的话,夜思天明白,成老夫人这是想自己的孙子了。
成老夫人看着夜思天道,“夜小郡主现下有空吗?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陪我去楼上的包厢里喝杯茶。”
夜思天想了想,晚一些去看夜姑姑倒也没什么。
“我去跟掌柜的说一声,让他帮我准备的东西先放着,然后再去找成老夫人。”
“那我就在包厢里等夜小郡主了。”
夜思天交待完掌柜的后,便到二楼的包厢找了成老夫人。
成老夫人见夜思天来,道,“夜小郡主坐吧,我点了些据说现下小姐们都喜欢吃的糕点,只是不知道喜欢喝什么茶,我让人砌了送过来。”
夜思天在成老夫人的对面坐下,“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喝茶,总觉得不科学家是什么茶叶总有苦味。我喜甜,哪怕是淡淡的清苦味我都不喜欢,所以喝的茶叶也只是挑不苦的。”
成老夫人听着夜思天的话,笑道,“倒真是个孩子的口味。”
说完便吩咐了一边的小二上壶清甜些的茶。
“夜小郡主,我们好像很久没见了吧。”成老夫人说。
夜思天想了想点头,“快一年了。”
“是啊,兰亭离京也已经快一年了。”成老夫人感叹道,“这一年,说慢吧,可是上一次见却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说快吧,兰亭离开的每一天我都觉得度日如年的。”
看着成老夫人略显苍老的脸庞,夜思天有些不是滋味,这一年,她一定很想成兰亭吧。
“夜小郡主,这一年过的怎么样?”成老夫人问。
“挺好的。”一年未见,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有些生疏,以前成老夫人还唤她一声天儿。
“挺好就好。”成老夫人有些犹豫,她想问问,她跟卓府的公子可好。可是,这虽然是京城里都知道的事情,却也是人家的私事,以她的身份跟关系是没有资格问的。可是想着,兰亭对她的心意,她这个做祖母的又想问问。
“成老夫人,有什么话要问吗?”夜思天问。
被一个孩子看穿自己的心思,还真是没用呢,成老夫人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也没什么。”
罢了,孩子们的事情,她就不要去参和了。那卓亦青,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跟她站在一起,当真是才子配佳人,她又何必再去烦恼那些呢。
夜思天看着喝茶的成老夫人,想了想道,“成老夫人,成兰亭他,他在边关还好吗?”
“挺好的。”成老夫人说,“他每次寄回来的信,都说挺好的。只是,真好还是假好,我又哪里知道呢。”
看着成老夫人低落的模样,夜思天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成老夫人看着窗外,楼下的街道上,有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追我赶的跑着,“兰亭小的时候也这么顽皮,只是他没有兄弟姐妹,也没人愿意跟他玩,就让我追他。那个时候我虽然没现在岁数大,但也赶不上他的体力。陪他玩一会,我就累了,他就哭着闹着让人头疼。那个时候就总是想啊,快点长大吧,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不这么顽皮了,也不用这么累了。可如今他真的长大了,又觉得,还是小的时候好,虽然累些但至少他还陪在身边,整个府里,也热闹些,总比现在冷冷清清的好。”
夜思天有些不是滋味的看着成老夫人,成将军整日忙着公务上的事情,成二爷又整日不归家,在外花天酒地的,成兰亭一走,整个成府大多时候,除了成老夫人也只有下人了。
成老夫人回过头来,看着夜思天,抱歉道,“瞧瞧我这个老太婆,真是越老越啰嗦了,拉着一个人就说东说西的。夜小郡主,若有事就先去忙吧。”
夜思天确实还有事,“那成老夫人,我就先走了。”
成老夫人点头,“去吧,路上小心些。”
“谢成老夫人。”夜思天起身往外走着,走到门口,想着成老夫人方才看楼下孩子玩耍时的落莫与羡慕眼神,转回身来。
成老夫人见夜思天回身,问道,“怎么了?夜小郡主还有事情吗?”
夜思天道,“成老夫人,明日在府里吗?”
成老夫人疑惑的道,“在啊,怎么了?”
“明日我去成府拜访可好?”夜思天面带笑容说。
成老夫人先是微愣了下,随即面上便露出笑容来,“好好好,当然好了。”
夜思天见成老夫人眼中的笑意,一直郁闷着的心情突然也好了些,总觉得成老夫人这样年纪的老人家应该安度晚年,含饴弄孙才对,而不是落莫的一个人在诺大的府中。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夜思天说。
“恩,说定了说定了。”成老夫人很是开心的说。
夜思天又道,“那我就先走了,成老夫人,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成老夫人看着夜思天离开,然后转头看向窗外,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夜思天的身影。
此时的夜思天也抬头看向这边,对着夜思天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才转身离开。
看着远去的夜思天,成老夫人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这般好的孩子,怪不得兰亭会放不下。
夜思天来到公主府,果然夜云岚还未用膳,夜思天一边给夜云岚准备吃的,一边埋怨着,“夜姑姑,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呢。这才一个月,看都瘦了一圈了。”
夜云岚正在给沐夕擦拭着手指,“哪里就那么夸张了,不过是少吃了些而已。”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夜思天有些生气道。
夜云岚擦完将毛巾扔到一边的盆里,给沐夕梳头发,笑着,“沐舅舅的这些话学了个八层。”
见夜云岚半点不在意的模样,夜思天心里的怒意更甚,“姑姑,如果沐大哥躺十年,也要这样十年吗?”
夜云岚被夜思天突然的高声吓道,抬头看着她,“天儿,这是怎么了?”
“如果沐大哥这样躺着十年,就以现在这样一顿只吃几口的状况,觉得能活十年吗?”夜思天怒视着夜云岚:“姑姑,我知道难过,我也难过。可是,只有我们好好的活着,才能更好的照顾沐大哥不是吗?故作坚强的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可是却总是不吃不喝,如果有人看着还能吃一些,没人看着就什么也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样才更让我们担心。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一直到坚持不了吗?如果,坚持不下去了怎么办?让沐大哥怎么办?”
夜云岚看着夜思天,“天儿,我只是……”
“只是没有胃口。”夜思天打断夜云岚的话,“谁都没有胃口,可是我们还是要吃不是吗?吃,不是因为想吃才吃,而是为了好好的活着,所以才吃。如果只是一两个月,我不会劝的,大不了一两个月后,我再给补回来。可是姑姑,我们不知道沐大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不知道是一两个月,还是一两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的身子无法承受那么久。我知道,每一天都在期待中失望,又在失望中强迫自己继续面对。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如果每一天都期待着他醒来对来说是一种痛苦,倒不如直接做着照顾他一辈子的打算。姑姑,我们需要面对的不是一两天,而是无数个一两天,不仅要拥有面对无数个一两天的勇气,还要有面对无数个一两天的身体。”
看着夜思天一脸又急又气又担心的神情,夜云岚讶异的看着她半天都没有说话。
“姑姑,难道还要让沐舅舅每日还要为而担心吗?”夜思天说。
夜云岚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看来我们的天儿是真的长大了,都会说这些话了。”
“姑姑。”
夜云岚整理好沐夕的头发,起身走到桌边,坐下,“这一个月,我每天一睁开眼睛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夕儿会醒吗?能醒吗?然后每一天睡觉前,我都是满满的失望跟心累,今天夕儿又没醒啊。”她抬头看着夜思天,“说的对,每天都期待着他醒来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痛苦了。”
夜思天在夜云岚的身边蹲下,握住她的双手,“那就不要再期待了,等待吧。等待着他醒过来的一天。”
“等待……”
夜思天紧紧握着夜云岚的手,“是啊,等着沐大哥醒来的一天。在他醒来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是照顾好自己,好好生活。姑姑,我们一起,等沐大哥醒过来好吗?”
夜云岚看着夜思天的手,“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还需要来开导。”
夜思天歪着头,“因为沐舅舅不舍得开导啊,只好我来了。”
说着夜思天又变回一脸正经,她极认真的承诺道,“姑姑,不管多久,我都会等沐大哥醒过来的。如果以后有一天,陪不了他了,那我就代替陪着他。”
听着夜思天的话,夜云岚心里满是感动,“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对天儿说这样的话,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