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不论是谁在霁月亭里改变了别人的命运,都会受到更高等力量的责罚。
尽管很清楚自己会受到责罚,但咏心实在无法看着洁弟在他眼前失去生命。
虽然洁弟只是拥有一滴他和葥儿的血的女儿,在他心里终究是女儿。
他失去了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理智,一心只想洁弟活下去。
在霁月亭的中央,有一张透明如玻璃的床。
那不是玻璃,也不是水晶。
那里是所有时间的源头,也是停止时间流动的传感器。
咏心把洁弟放在床上,他看着失去原本模样、还满身鲜血的洁弟,他想都不想地替她擦拭掉血渍、还亲自替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洁弟体面了,命也暂时是保住了!
咏心看着洁弟,叹了口气,他慢慢恢复冷静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严重,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如果要在世界和平和失去女儿之间做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让世界毁灭。
世界毁灭之后还能再造,人世间也不是第一次被毁灭。
但洁弟的生命却只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咏心站在洁弟身边,打开扇子轻慢地对自己搧了几下,又踱了几步。
接着,他像是下定决心般离开霁月亭。
在他离开不久之后,葥儿的妖门也有动静。
葥儿像是感知到什么一样慢慢走向妖门。
在门口,她扶着门,看着外头的世界,犹豫了一会儿。
最后,她选择迈开脚步,离开这个关了她数千年的黑色妖门。
她不是要逃跑,而是进入无界地城。
刚进入地城不久,她就看见嫣儿像是被定格一样,手上正拿着一个水桶在清理地上的血迹,就连溅起的水珠也被凝结在空中。
葥儿毕竟是咏心的妻子,虽然曾经是人类,但来到无界之后也知道了无界不少事情。
她顺着血迹前进,看着一路上所有人、事、物都静止了,她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发生什么事。
她顺着血迹越走越快,最后根本不需要血迹的指引,顺着自己的猜想走到灰烬山的山脚。
血迹到这里还在往上延伸,几乎证实了葥儿心底的担忧。
她一鼓作气跑上山顶,在霁月亭里看见躺在里头的洁弟。
她看见洁弟颈子上的伤口、看见她成魔后的模样,她慢慢走近洁弟身边。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洁弟的脸庞,她知道洁弟还活着,但是一旦离开霁月亭,就离死亡不远了。
“我多想听你喊我一声娘。”葥儿温柔的笑着,随即又一个人害羞地说:“不过,我和咏心只贡献了一滴血,说实在话,也没那个资格让你这么喊我们吧…”
“洁弟啊,我只想告诉你,在我和咏心的心里,虽然你只有我们的一滴血,但你就是我们盼望了许久的女儿。”葥儿说完,俯下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又自言自语地说:“要不是现在知道你听不到,我大概到死都说不出口这些话吧!”
葥儿站在洁弟身边,又看了她好一会儿。
突然,她把手放在洁弟身上,一层灰色的光芒顿时笼罩洁弟全身。
接着,她把手往后一拉,洁弟身上的光芒被她重新吸入体内。
只是,回到她体内的灰色光芒里,还掺杂着黑色、红色和白色的光芒。
随着葥儿持续吸收洁弟身上的力量,洁弟的模样慢慢恢复正常,而葥儿头上的犄角颜色则逐渐变黑,她的皮肤也开始发亮。
在葥儿终于把洁弟所有力量吸收完,洁弟的外貌已经没有曾经成魔过的痕迹。
葥儿调息了几下,正想伸手轻触洁弟的脸颊,她的身体却在触碰到洁弟的瞬间爆开化为粉末。
在飞灰都落下之后,洁弟身边多了一颗蓝色的光珠飘在半空中。
咏心回来了,扛着仍因时间冻结而静止不动的罗泰出现在霁月亭外。
咏心在亭子外看见霁月亭里一地的灰,和那颗漂浮在空中的蓝色光珠,他先是把罗泰放在亭子外,自己慢幽幽地走进亭子,伸出颤抖的手触碰了一下光珠。
光珠在他的触碰下发出阵阵光亮,像是在回应他一样。
他接着看向洁弟,在看见洁弟已经恢复原本的模样之后,他紧紧把光珠握在掌心。
他微笑的同时,脸上也滑落了两行泪。
“葥儿…”咏心把光珠放在胸前,轻轻喊了一声。
咏心看了一眼霁月亭外的罗泰,他眼里闪烁着难以分辨的情绪。
他把视线转回洁弟身上,俯下身,靠近她的唇边,一阵金黄色的光芒从他嘴里透出,窜进洁弟的口中。
随着光芒进入洁弟体内,洁弟的身体也散发着一阵阵金光。
这阵光,是咏心的精灵之气。他不断地渡气给她,直到她脖子上的伤口慢慢愈合,最后消失不见。
洁弟的伤势复原,咏心的气色却越来越苍白。
不只是因为他渡了大量的精灵之气来治愈洁弟的伤,更因为他改变了洁弟和世界的命运,而受到霁月亭立即的惩罚。
他的体温变得冰冷,他感觉置身冰天雪地,冷得他直发抖。
但他明白也因为他和天地同生死,他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加速他的死亡。
这也代表他这一世,都得承受比死亡还痛苦的冰寒。
洁弟虽然伤势复原,但气色依然惨白。咏心把她抱起,带出霁月亭。
在他带着她跨出霁月亭的那一刻,罗泰醒了过来。
他诧异地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象,在看见咏心和咏心抱着的洁弟时,他更百般不解地看着他们。
“她成魔过、自刎过,但我已经用精灵之气修补她的伤口,不过我需要你的血来救治她的生命。你可以拒绝我,但我必须警告你,此刻你眼前的我只是个平凡的父亲,我不知道如果你拒绝我,我会对你做出什么。”咏心威胁地说。
罗泰对眼前的一切充满疑惑,但他什么都没问,只说:“咏心大人想取我的血,尽管取了便是。只是,取血之后,无论我对她做出什么样的复仇,咏心大人都不能阻拦。”
“复仇?”咏心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