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六月初三至初六,这四天班上得区星颇有些不适。
倒不是累的。
上班时间确实比较早,卯时便要点卯上班。但下班下得也早,申时就散衙下班了。
工作时长五个时辰,强度不算很高,至少没有区星在区家冲自主创业时的工作强度高。
更何况在这四天里,区星主要就是在串门摸鱼,正经的办公时间相当有限。
令区星觉得不适的原因,主要有二。
一是因为不能午休。
怀着“一定要创造一个新世界”的自我暗示,区星往日里的工作强度相当之大,从写写画画到言传身教,每天动辄干他六七个时辰。
高强度的工作节奏,让区星习惯了在午时小憩个两三刻钟,用以消除疲劳,快速恢复精力。
但在罗县县衙,区星却不得不放弃午休。
午休,在汉末又叫做昼寝。自先秦至汉末,昼寝都是被儒家批判、否定的不端行为。宰予昼寝,就曾惹恼了孔夫子,被批评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
为了风评名声,区星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的生物钟,暂且放弃午休。过去的四天里,没有了习惯的午休,他总感觉下午昏昏沉沉,哪哪都不得劲。
二是因为县衙的味道着实难闻。
汉末,城市化率还相当之低。罗县的县吏,绝大部分、如出身寇刘罗三望姓的县吏,都是在各乡里安家的。县城小市民出身的县吏,少之又少。
由于路途遥远,如果返家居住,很难赶上早间的点卯。于是乎,工作日里,县吏们一般就住在县寺内的吏舍中。
如罗县,相对贫瘠落后,县寺的吏舍条件也比较简陋——洗澡是件麻烦事。放眼帝国上下,情况也都大差不差。
于是乎,为了官吏们的身心健康着想,朝廷特意制订了律令,“每五日洗沐”。上四天班,放一天洗沐假,让官吏们回家洗澡。
在罗县,盛夏时节,人四天不洗澡,那味道着实离谱。区星来县衙上班后,离谱的情况变得更加离谱了。
在各曹掾间溜达串门时,区星给兄弟曹掾的吏员们都赠送了一份小小的伴手礼。其中,就有小瓶体验装的花露牌香水。
过去,又酸又臭也就罢了。现在,酸臭夹杂花露的香味,直将嗅觉比较灵敏的区星,薰了个头晕脑胀、欲仙欲死。
连上四天班后,迎来首个休沐假的区星,果断放弃了加班攒调休的原计划,而选择了立即休假、出去散心透气。
“走,去湖畔营地。”
“唯。”
六月初七清晨,嗦完鱼粉后,区星带着区康、区乐这对哼哈二将纵马出罗县北门,朝云梦泽畔轻驰而去。
马速刚刚提起来,区康又习惯性的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少君,今日为何不着吏服啊?”
“啊?”
风声呼呼,区星听得不太真确。
“少君穿吏服,特别威武。”区康打马靠拢,凑近些补充说道,“看起来就像个大官一样。”
“哦哦~”
结合下文,区星补全了遗漏的信息。他摇了摇头,说道:
“上班时穿着吏服,是受礼仪规章所约束。非上班时间,我是不乐意穿的。里一层外一层的,穿起来太过繁琐。加之现在是夏天,穿起来也很热。还是短襦穿着更实用些。”
“少君,”区康追问道,“那世上有没有既实用方便,穿着起来又威武好看的衣服呢?”
“现在的话,也许没有。”
区星思索了片刻后,方才回答。
“礼服的庄重华丽,很大程度上就源于其繁复。所以,很难同时兼顾到实用方便。”
“当然了,在不影响庄重华丽的基础上,将礼服改进得更方便一点;在不影响实用方便的基础上,将便服改进得更好看一点,肯定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由于达官贵人对于方便的需求、平民氓首对于美观的需求,都不强烈。所以,服装改进的工作并不被重视。”
“阿康,”说到这,区星笑着看向区康,“你若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努力往服装改进这个方向去发展,我支持你!”
“我吗?不了不了~”区康忙不迭的推辞,“我脑子笨,做不来这种精巧事。我就专心为少君牵马坠蹬好了。”
区星倒是有些想法。
如果到后期,纺织工艺的相关科技树能攀上来,他想把大萌的曳撒、近现代的军礼服、改良版的马面裙等等,这些兼具华美与实用的服饰,都搬迁到汉末来。
想法是好的,但区星并不怎么懂纺织。所以,有生之年吧~
……
“少君,这么几天功夫,这里变化好大啊!”
右侧,区乐左手执缰,右手搭凉棚望远,兴奋的嚷道。
闻言,区星放眼望去,却只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他用力将眼睛眯了起来,还是看不清楚。
坏了,假性近视估计进化成真近视了。
“走,过去看看。”
湖畔营地到了。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春秋左传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