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清明,晨雾未散。
沈宁麾下的二百余名修士尽皆聚集于渭城城外。
阵容整齐,一身青衣的修行者与身穿白衣的天师府弟子分两列站定,在一批人跟随太子殿下北上的情况下,这里已经集结了神京城最后一批修行者精锐,景皇帝将如此重要的力量交给他,可以说其中承担的责任是无比重大的。
正因为责任重大,所以沈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前来送行的司马相如与新任的渭城太守,看着这支精锐的部队,纷纷是赞叹不已!
他们当然也了解河南道现在的局势,知道这支部队是决定河南道局势走向的一支重要的力量,所以面对沈宁的时候,眼神中多了几分尊敬:
“此行前线,诸君珍重!”
身为渭城太守的新科状元让人抬上来了一大坛烈酒,沈宁与他们亲自为众人斟满了烈酒!
站在众人的前面,做为统帅的沈宁,在此时此刻当然要说一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当即举起酒杯,目视在场众人,声音沉着有力:
“诸君静听,大晋国祚已有千年,无数先辈为了天下的百姓,在黑暗之中苦苦探索,为我们寻找着破局之道,今日河南道已经陷入危局,我等深受皇恩,故而,宁在此立誓不破葫芦山,誓不归京!愿以此身,为天下正道高歌!”
沈宁的话语铿锵有力,极具感染性,在场之人听闻无不动容,所有修行者当即重复高声道:
“我等愿以此身,为天下正道高歌!”
“愿以此身,为天下正道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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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浑的声音响彻了云霄,肃穆的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他们知道这次行军很有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人生价值便是为了天下百姓而存在的他们,丝毫不惧此事,只求能够死得其所,这就是天师府与青衣司的底蕴所在!
也是大晋在如此困局之中,任然能够奋起反抗的根源所在!
“诸君,且与我满饮此酒,为此行壮!”
沈宁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其余众人眼眶通红,与沈宁一样将烈酒一饮而尽,再齐齐地将碗摔在地上,那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像是他们此行的决心一样,所有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大晋的天下决不可亡!
沈宁骑上了一匹骏马,就欲率领所有修行者往前线赶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声呼唤从渭城城内传来:
“仙人,等一等,我等还未来送行!”
沈宁回头望去,身后的景象,让他神色动容。
只见渭城的百姓三三两两的朝着城外汇聚,手上拿着的是各种的吃食,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在乱世之中他们的生活并不富裕,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他们家最为贵重的物品了,此时却拿出了城外,意欲何为,不言而喻!
新科状元看到这一幕,挡在了走在最前面的老伯面前,柔声问道:“老伯,你们这是做什么?”
哪知老伯并不言语,只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三军面前,涕泪纵横的说道:“官人啊,我们是想来送送这些年轻的后生啊!要不是他们,我们渭城百姓不知道能够剩下几个活口,这些畜生啊,不把我们当人看,想杀就杀,想怎样就怎样,老头子我的儿子还没成亲,就在那天晚上被一颗会飞的脑壳活活的咬死了啊!“
说着老伯的声音变得嘶哑,神情更是痛苦万分:“我只求这些小伙子们,能够吃饱喝足,到了前线能够多少几只妖孽,好为我们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
“太守大人,让我们送行吧。”
老伯身后的百姓,心里同样有着悲戚,此时被老伯的一席话全都牵引出来了,就连青衣司与天师府的一众弟子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
新任渭城太守面露为难之色,他心里当然是愿意让百姓进行送行的,但是这件事情是沈宁所管理的,他自然是不好越俎代庖,做出这副为难的样子也不过是给沈宁还有渭城百姓看看罢了,不过出于真心,还是望向沈宁,略带请求的意思开口道:“沈兄,你看这.....。”
沈宁骑着马来到了众人的面前,阳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无比伟岸,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会拒绝渭城百姓的请求,不过是浪费一些时间罢了,但是对于整体的气势提升是无可代替的,在这样的气氛下,前往前线的他们战斗力都会因此而有所提升!
“太守大人,让他们过去吧....。”
在得到了沈宁的首肯,渭城百姓们感谢的向着天师府与青衣司的众人走去,纷纷拿上了各家最好的食物。
“好孩子,尝尝大娘做的炊饼,大娘知道你们是从北方来的,吃不惯我们这边的口味,特意向城西的刘结巴学的,来尝尝看.....”
老夫人面前的是一名天师府弟子,从小就失去父母的他,何事受过别人如此的关切,双眼顿时通红一片,哽咽的说道:“大娘,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们有军令,不能够都用百姓的东西,我不能吃,天冷了....你快回去吧。”
诸如此类的情景在这里发生着,司马相如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军民鱼水情啊,倘若陛下能够亲自看见眼前这一幕,该多好啊。”
沈宁神色同样动容,从马上走了下来,高声道:“青衣司的星宿,天师府的诸位师兄弟们,你们可以接受百姓的好意,但是必须按照市场的价位,支付对应的酬劳,这是你们应得的。”
在有了沈宁的命令之下,被感动的众人,纷纷从袖口里面掏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银钱,想要交给为自己送行的渭城百姓,可是这些百姓哪里肯接受,双方都在推辞着,这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对方的生活更好,这也是大晋危难的局面之中,少有的温馨时刻。
“白食百姓膏腴者,我会即刻遣送回神京城!”
沈宁当然能够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所以他愿意做这个恶人,更何况青衣司与天师府的人并不是傻子,也能够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百姓们听到沈宁的命令,不再推辞,只是看着他们吃下了自己家做的食物,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就好像这些孩子能够替他们杀了那些该死的畜生一样。
这场送别礼并没有持续很久,沈宁看了看天色,发现时间不早了,当即上马下令道:“诸君,我等该同行了。”
众位青衣司与天师府的修行者,在听得沈宁的命令之后,各自迅速归队。
百姓们当然也不好再阻拦,他们知道这些儿郎们是为了他们要去拼命了,所有人的眼眶都是通红的,人群中传出来轻微的哽咽的声音。
沈宁正欲率军离去,却是被一老伯拉住了衣角,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端着上好的糕点,轻声道:“孩子你也尝尝吧,这些是城里糕点房做的,不脏。”
沈宁闻言微微错愕,从怀里取出对等的银钱,放在了老伯手上,接过糕点当着他们的面吃了下去。
随后面对诸多百姓,声音缓和:“此行前线,必将给父老乡亲们一个交代,诸位勿念,勿忧,归时再见。”
清冷的声音像是甘霖的清泉流进了每个人的心中。
“诸君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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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天边与天际线形成一线,灵元逸散,沈宁等以一行队伍在黄昏时分到达了前线的城池——商丘城。
快要到的时候,远远得就能够看见一队修士组成的骑兵正在前方赶来接应,双方汇合之后,骑兵之中的队伍统帅翻身下马,手按剑柄,高声询问道:“前方可是神京城来人?”
“正是。”
沈宁高声回应,同样是翻身下马,独自一人走向了骑兵队伍。
“出示你们的令牌以及陛下手谕。”
这名骑兵统帅面对沈宁等人丝毫不客气,并且与沈宁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如此小心谨慎,商丘城这边的危局可见一般。
这也算的上是例行公事了,所以沈宁倒也没有为难面前之人,从自子扶伶月送给他的储物戒指之中取出了这两样东西,在查验结果无误之后,这名骑兵统帅方才抱拳道:
“下官不过是例行公事,还请统领勿怪!”
沈宁点了点头,并没有怪罪的意思,随后在这名骑兵统领的率领下,进入了商丘城,其中进城的时候还有诸多盘问,不足以一一写来了。
到了商丘城在这名统帅的安排下,青衣司与天师府来的弟子们住进了军营,本来是要给沈宁安排单独的住所的,不过被沈宁拒绝了,这也让这名骑兵统领不由高看了沈宁几分。
在沈宁来之前,他就听说过这名统帅是太子殿下身边近臣,本以为是靠着关系上位的,不过看这些随行之人面对他恭敬的态度,心下当即打消了这个想法,而是将沈宁带去了一间营帐:
“这里是中军大营,平日里诸位长官就在隔壁营帐商议事务,在下姓王名节,是骑兵队伍的统帅,统领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差遣军营里的军卒去我的营帐寻我。”
沈宁点了点头,开口问道:“王统领,可知晓朱雀守护与白虎守卫所在?”
王节笑了笑,回答道:“两位守护大人提前告诉过在下,统领大人今晚只管休息就好,明日自会有安排的。”
闻言,沈宁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虽然他有着景皇帝的御令,但河南道的事情毫无疑问还是由两名四方守护在做主的,自己不过是统帅着一支援军罢了,具体的事宜还需要听从安排。
见沈宁没有了疑问,王节就离开了营帐。
沈宁在军营里与一众将士吃过晚饭,简单的熟悉了一下之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时间还早,就独自一人走上了商丘城的城头,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
登临商丘城的时候,凉风迎面吹拂,在月光的照射下,远方的葫芦山显得静谧无比,使用神识探查,能够听到稀稀疏疏的声音,再深入的话,就能感知到由妖气构建的屏障,轻易触碰不得。
在葫芦山的山下,哪里摆满了尸体,鲜血侵入泥土里面,血腥味儿冲天,几只秃鹫还在天空盘旋,在发觉没有危险之后,再俯冲下来,食用着人类与妖兽的尸体。
人与妖族之间的战斗要更加残酷,妖族是不讲究道义的,所以这些尸体就这样摆放在葫芦山下发臭发烂也没有人能够去处理。
沈宁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心里面难免生出了几分悲凉,可是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并没有资格去做什么。
在城头站了许久,沈宁微微叹了口气,才走下了城墙。
他还要去看看初到商丘城的天师府与青衣司的修行者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这是身为统帅的他应该做的事情。
月色下的商丘城灯火通明,一道火红的身影躺在一处房梁上,看着在军营里面穿梭着的沈宁,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沈宁当然察觉不到有人在窥探他,在探查外前来支援的修行者现状之后,放下了心,这才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回到营帐以后,他没能够入睡,脑海里面想着的事情太多了。
有关于如何破解现在局势的想法。
也有对去探查上清宗一事的子扶伶月的担忧,虽然在临行前,他与子扶伶月通过秘术,让两者之间建立了一个联系,一方如果有危险的话,另一方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所在。
有了这层联系,无疑会稳妥很多。
但沈宁还是不可遏制的有些担心,坐在床头,透过窗外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月,手里磨砂着她送给自己的玉佩,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
他不知道的是,子扶伶月现在同样是望着明月,面色沉重,根据这几天收集到的线索,河南道已经有几处小型宗门被不知名的势力所灭,其门内的法器都被收走了,弟子的死相也是极其惨烈的,都是被吸干了精血而亡,与当初她所在宗门被屠戮的景象一般无二。
在废墟之中,子扶伶月与一众属下,在寻找着线索,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顺手处理了一具又一具惨死的尸体,突然听到一名星宿开口道:“找到了。”
只见他手上拿着一件破损的法器,上面还沾染着一缕缕黑色的血液,子扶伶月接过这件法器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这个上面所散发的气息与她之前在废墟之中找到的令牌十分相像!
将法器交给一名星宿,对方在简单的探查之后,点了点头,一缕缕白色的光线从她体内延伸出来,朝着北方牵引过去。
子扶伶月见状,当即下令道:“追!”
一行九人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