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高桥等人,在山里转来转去,也没转出个一二三来。眼看着天将黑下来,高桥急的不得了,不停地拿出地图对照。看过军事地图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参照物,光看地图根本就没什么用。
有人说了,找东南西北啊!只要找对了方向,再拿地图一对照,不就完了嘛!
可是,这里到处是大山,到处是高大树杆围成的森林,怎么去找方向?
上午时,有太阳指挥着,高桥等人算是走出了一段路。等到太阳一偏西,阳光完全被山尖和树木所遮避,走到哪,哪都是一样的丛林,一样的群山。树林都是一样的,看不出树林有什么特别。大山里生长的植物也相类似,因此也就很难区别出此山与彼山。
好不容易蹬上一座山顶,满眼下又都是植物覆盖着的绿油油的绵延不绝的山峦。
这回高桥傻了,真的有点傻了。他后悔,但不是后悔别的,而是后悔走进这座大山。可他就没想想,你杀了那么多中国人,难道这些冤魂就不会找你算帐?
高桥从不往这方面想,如果这样想了,他也就不会没完没了的,无所顾忌地杀人了。
他除了找责任外,还是找责任。找谁呢,想了半天,也怨不得别人,只能自责,痛恨自己贪功冒进。
实在没办法了,就向上级求助。但是,他连续发了几次电报,都没发出去,只能猜测着,这个地区无线电发不出去。
没办法,高桥只好带着手下这七八个人,像一群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蹿。嗡嗡的,一会奔西,一会奔东。
他们在地面上是怎么乱的,自己当然是觉察不到。如果有人坐在直升机上,静静地观察着高桥他们,就会体会到这一点。
又瞎闯了一阵后,高桥等人陷进了一片沼泽。直到这时,这伙日军的脚步才算停止。
他们走出一片树林后,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而且地面上无遮无拦,一眼就能望到对面的树和山。
最先出去的是木村。当木村看到这个景色,立时便高兴不已,高喊着其他日军。
“快来看啊!我们走到头了。”
城市里长大的木从没在大山里跑过,也没见过这么多的树,没完没了,怎么走也到不了尽头。好不容易把树走没了,终于看到一片开阔地,木村当然很高兴。所以他大喊大叫。
现场的每一个日本人都知道,现在这座大山,不管他有多大,有多深,这里的主人已经换成了姓日的人们。
逃荒的人被他们赶跑了,村里的人被他们杀光了,除了山里的动物,还有谁敢对他们怎么样。既然承认自己是这里的主人,根本就无视别人的存在。所以,木村才敢在这里大喊大叫,就是喊破了天,谁又敢来袭击他们。
因此,木村的喊太属于正常,谈不到什么暴露目标。暴露了又怎么样,这个地区,哪里又能出现一支敢与日本人作对的军队。
所以,高桥以及他这些手下们,都过于自信,过于狂妄。虽说转来转去没有转出大山,但他们并不怎么害怕。除了山里的动物能给他们带来危险,其他的,一切的一切都躲的远远的,包括中国的军队和他的人民。
听到木村狂喊,累极了的日本兵们加足了劲,冲出树林汇聚到木村跟前。
木村兴奋地指着前边,“高桥君,我们能出去了。”
夜色开始笼罩这一地区,包括身后的树丛和眼前的这片沼泽。如果在白天,有阳光的反射,也许能看得出哪里有水,哪里是草滩。通过这些植物和草皮,稍有常识的人就能得出一个结论。这里不是平原,而是沼泽。
但是,现在这伙人一来是归队心切,二来,他们也缺乏这方面的常识。猛然之间,没有一个人把眼前这块空地与沼泽联系到一起。更不会想到即将出现的危险。
木村也不等后面的人到齐,便率先向前迈步。走了一会后,就觉得脚下软软的,感觉着非常舒服。边走还边向其他人招手,“很好走,快过来。”
眼见着木村越走越远,其他日军也动了心思,不等高桥下令,便一个跟着一个走了过来。
高桥和田中走到最后。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木村发出一声喊,“救命!”
后面的日军赶快停住。
再看木村,两条腿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一少半身体开始被脚下的土地吞食。不但如此,被暗色笼罩下的灰蒙蒙身体,还在继续下降。
田中突然醒悟过来,大声说,“不好,这是沼泽地。”
一提到沼泽地,其他日军顿时便明白了眼前的危险所在,一个个赶紧把腿拔出来,退回到安全地带。
别人都退回来了,可木村怎么办,不能眼瞅着他被沼泽吞食掉。
田中这样想着,抬腿向前迈,想要前去搭救木村。刚走出一步,便被高桥一把拦住。
“慢着。”
开始时,高桥只看到眼前的平原是这样开阔,还没有看到有什么危险,所以他就没有出手阻止这些人。既然现在知道是沼泽,那就有危险,所以,他无论如何不想让人再进去了,必须做好防范。
怎么防范,当然是不会让人走过去了。可是,如果别人都不过去救木村,那他就得被活活地淹死。
对于这些,高桥已经想到了,但是为了其他同伴的安全,他只能如此。
木村已然掉了进去,如果再过去一个人,也掉进去怎么办。怎么也不能死了一个,再搭一个吧!所幸,木村的死已经成定局,那就让他死吧,最起码,死就死一个,绝不能再搭上第二条性命。
正是出于这个想法,高桥才拦住了田中。
田中转向高桥,急迫喊到,“不救他,他就死了。”
“怎么救,”高桥显得漠不关心,“用你的身体嘛!”
田中被高桥所提醒,如果自己就这么冒失的过去,还真有可能跟着木村一块下去。但他不能眼瞅着木村被淹死,怎么也得想点办法。
田中转头四顾,看到了身后的树林。随后便奔跑过去。
“你的想干嘛!”高桥以为田中要逃跑,不由自主地拔出了腰间配枪。
“我去找棍子。”情形急迫,田中顾不得向高桥解释,一个人钻经了已经变黑的树林。
田中走后,高桥和另外几个日本兵怔怔地看着木村下沉。
木村还能分辩出高桥等人身影,见他们对自己的处境无动于终,气的大叫,“快救我。”喊过几遍之后,这些人只是立在原地没动。
是因为他们听了高桥的话后,吓的不敢动。刚才踏进去之后就感觉出脚下情况不对,土地太软,足有下沉感觉。现在想要上前救人,除非舍生忘死。不但救不了别人,还得把自己搭进去。所以他们不动。
木村还剩下上半个身体,眼看就到了脖子。木村开始喘不过气了,但对于同伴的冷莫,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难道说这些与他一块离开家乡的人就这么狠吗!看着同乡人就要死了,连个手都不搭。”
最后,他把目光定在了高桥身上,哀求着说,“高桥君,救救我。”
没成想,高桥却把枪拿了出来。高桥用枪口对准木村仅剩下的头部,惋惜地说,“木村君,我可以帮助你解除痛苦。”
木村等了半天,不但没有等到有人救他,等来的却是高桥的枪口。木村绝望了,绝望地看高桥,“高桥,你没人性,不得好死。”
高桥一动不动地继续看着木村,他是在等最后那一时刻的来临。
沼泽开始吞没木村的脖颈,用不了半分钟,他的头部也会消失掉。
现在,木村已没有了说话的能力,只能用一双恐怖的眼睛望着木村。
这时,田中拿到一根长木棍从林子里跑出,看见了高桥准备射杀这一目,立时就急了,远远地喊,“不要。”
可是,他回来的太晚了。即使把木棍递给木村,他的两只手也无法抓住,更不可能采取自救。
木村继续下沉。田中飞快地向这里奔跑。
眼看沼泽就要没过木村的脑瓜顶。这时,高桥开枪了。
“嘭”一声枪响,在木村脑袋上升起一片血雾。其实,由于天色变暗,人们根本就分不出喷出来的是血还是水,反正有一大团水花,在木村的脑袋上升起。紧跟着,木村完全地在地平线上消失。
田中大叫一声,“高桥,杀人凶手。”
在喊着的同时,手中的大棍朝着高桥抡了过去。
一声枪响,惊起了树丛中一群宿鸟。
龙雨声带着同强等人尾随着高桥的足迹找到这片树林。由于天色变暗,地上的残留物彻底看不清。他们又不敢打火把,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实在找不出痕迹了,龙雨声只得跟同强说,“看来,我们只有等到明天早晨了。”
摸黑走路,比睡觉更危险。睡觉只是停止不前。而摸黑走路,万一走错了方向,定会缪之千里。
同强赞同龙雨声意见,对其他人说,“我们在这里休息,明天早晨再赶路。”
话音刚落,就听林子的另一头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再看头上被惊起的这群鸟,同强马上判断出,“林子那头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