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众坊位于洛水以南,唐朝时有中桥沟通南北,此时已经损坏。这里是洛阳城的中心,本来非常繁华,只是现在早已不复往日景象。学校的位置是唐时天水郡公尹思贞宅旧址,此时早已倾颓。
学校的正门自然是南门,不过北边的门走起来更方便,大家都来到了北门。
木盈和郑刚中等人来得太早,门还没有开。见旁边一棵大柳树,便走了过去。
柳树下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见到木盈等人到来,急忙拱手道:“在下魏安行,见过几位兄台。”
众人急忙回礼,在柳树下站住,说着闲话。
魏安行在一边,看着众人,带着笑意,好似很享受看大家说话的样子。
郑刚中看见,有些过意不去,对魏安行道:“魏兄是哪里人?以前没有见过。”
魏安行急忙道:“在下饶州人,宣和六年的进士。前几个月一直养伤,没有与你们在一起。”
郑刚中这才注意到魏安行的左胳膊只能够抬到一半,好似有伤。再注意看,他的右手断了两根手指,耳朵后边有一道伤疤,而且右腿好似有些腐。
见郑刚中注意自己,魏安行不好意思地道:“靖康之乱时,我是西平主薄,城破被金人掳了北上。受了不少苦,留下了些伤。好在宣抚大军北上,活着回来了。”
郑刚中点了点头。过了一会道:“魏兄受苦了。”
正在说话时,门开了,众人陆续进了学校。一路上绿树如荫,鸟语花香,环境倒是不错。
到了一处绿树环绕的空地,有官员早站在这里。众人站在树荫下,等着官员安排。
见魏安行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有些形单影只。郑刚中走上前,向魏安行笑笑,在一边站了下来。
过了没有多少时间,就见陈求道过来。众人刚要见礼,陈求道示意免了。高声道:“今天是开学的日子,跟大家认识一下。我叫陈求道,是宣抚司参谋,奉命主管这一家学校。一会宣抚会向大家说一些话,大家要牢牢记住。”
众人一起称喏。
说了几句话,见王宵猎从一边过来,陈求道道:“宣抚公事繁忙,今日拨冗来此,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现在由宣抚对大家讲话,大家欢迎。”
众人学着陈求道的样子,对王宵猎鼓掌。
到了众人面前,王宵猎点头致意。道:“你们很多人到京西路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有安排职务。这一两个月,你们到处看了看,应该知道现在京西路是什么情况。愿意留下来的,我们欢迎。不愿意留下来的,我们送路费。今天到这里入学,你们是要京西路做事的,有些话还是要讲清楚。”
说完,王宵猎看着众人,停顿了一下。旁边的崔青看见,急忙递了一个水壶过来。
喝了一口水,王宵猎接着道:“我经常问官员一个问题,做了官,是你属于权力,还是权力属于多。今天我还是要求大家回去之后仔细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你属于权力,还是权力属于你。把这个问题回答清楚了,也就想明白怎么样做官了。京西路这里,我要求的是官员属于权力,权力不属于官员。”
“我们知道,官员最早来自于巫史。也就是说,最早的官,一是要向神禀报民间的事情,再一个记录。官员天生就有两个职责,一个是对神,一个是对百姓。或者说,官员本身含有神的职责,还有对百姓的职责。这个问题,每个人回去好好想一想,以后要做个什么样子的官。”
这个年代的人当然不知道最早的官员是什么巫使,这是后人的观点。不过王宵猎没有多讲,提了一嘴而已。
王宵猎接着道:“我经常讲,这个世界是个舞台,我们是舞台上的演员。有的人当将军,有的人当小兵;有的是高官高高在上,有的人是低级官吏忙忙碌碌。不管是什么角色,只要我们认真演出了,就是一场好戏。如果不喜欢自己的角色,可以不上这个舞台,不来做这个官。”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还有一句话,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作为掌权者,就要施政有道,让人才乐为己用。而不是我掌握了权力,你要从我手里分一点权力,所以来做官。权力这个东西,其实没有意思。只有不认真对待权力的时候,权力才能为自己获得私利。”
“老子说,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若不是有需要,我们又何必聚在一起,形成国家?没有国家,又哪里来的权力呢?这个世界与以前不一样了,一家一户,很难生存下去。甚至如我大宋,广有四海,治下亿万百姓,在金国淫威之下也饱受蹂躏。人们聚在一起生活,就要有制度,要规范人的行为,也就有了官府。官府不是必然存在的东西,而只是现实情况必须有,官府才有。我们到官府里来做个官,必须要明白,这个官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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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金贼扬威于外,国家残破,京西路暂时由我治理。你们到我手下来做官,我必须发给你们俸禄,让你们能够养家湖口,能够体面的生活。如果我手里没有钱,发不出俸禄,那说明我的施政有问题。不能说,官府没钱,俸禄都发不出来了,跟执政者没有关系。怪官员,怪百姓,就是不怪执政者,有道理吗?没有道理。砸锅卖铁,我也会首先保证你们的薪俸不断。不能让你们来我这里做官,还要饿肚子。”
听了这话,下面的官员都会心一笑,气氛轻松了许多。
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官员为朝廷当官,朝廷给他们发足够的钱粮,这不是交易,这是朝廷的责任。如果一个朝廷连官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这个朝廷还有什么用?
官员手中有权力,你不发俸禄,他们自然会去自己取。到这个时候,政治就混乱了。最可怕的不是贪污,而是贪污受贿的人活得非常滋润,而有节操的官员穷得只能吃白菜豆腐,甚至饿肚子。这样的官场,选出来、升上去的会是什么官员?怎么能够从严要求呢?
朱元章建立明朝后,对官员贪污深恶痛绝。查得极严,惩罚极重,甚至剥皮实草。能够断绝贪污吗?不能。因为朱元章自己的生活过得很奢华,把天下视为自家的,大封朱家子孙到各地当王,极为放纵。难道这个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为这样的皇帝效忠,公忠体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