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军用三天的时间,在狮耳山第二道山门外立起几根木头桩子。没错,这是杠杆投石机。
说这东西也简单,就是两根柱子立在地上固定住,顶端中间夹一根长木杆,一头粗,一头细,粗的那头绑着一块大石头,怕是有三五百斤,细长的一头末端有一个网兜。
通过纤绳把粗的一端的大石头拉起来,靠大石头下落的重力加速度把另一端网兜的物体抛出去。
由于制作简陋,也就能抛出两百来步远,勉强算是一种远程打击武器了,毕竟弓弩的有效射程才百余步。
好半天,却未见有东山军士卒向前攻击关墙,只是用几这台投石机进行远程打击。
王度这是要干嘛?难道是进攻前的“炮火”覆盖?还要进行“饱和式”打击?
既然不用冒死前突,东山军的兵卒也乐地如此,轮番上阵操弄投石机,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这抛石机实在没什么准头,射速又慢,就算站着不动,给对面慢慢瞄准了打,要是能被命中,那也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但凡少一辈子,就甭想砸中。
不大的石块,不是砸在青石砌成的关墙上,不痛不痒,更多的是越过了关城,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狮山军也在关墙上靠着墙垛看热闹,相互讨论着下一轮石头可能的落点,悠闲的很,全不在意。
后来,不知是东山军中哪个缺德的便宜货,是憋不住了还是故意的,竟然把一泡屎用树叶包起来放进网兜里,向关墙上抛射过去!
好死不死,正好命中了关墙上看热闹的一个倒霉玩意,糊了他一脸,还殃及了“池鱼”,惹得狮山寨的破口大骂,几个中招的人立刻扔下兵器,跑下关墙找水洗洗去了。
东山军这边发现:“哎呀,还能这样玩?这可比扔石头有效多了,砸不死你恶心死你丫的!”
于是,东山军的人纷纷大公无私地争先奉献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人人憋得脸红脖子粗,努力增加产量。
而关墙上的狮山守军,却被这漫天飞舞的“黄汤”熏得脸色煞白,腹中恶心翻滚,呕吐不止,唯恐躲避不及,纷纷逃下城去。
王度抓住战机,令王横率领精锐士卒,突然发动猛烈进攻,差点就得手了,就差那么一点儿!
就在这两伙山贼相互火并,打出狗脑子的时候,轩然这个垂钓的“渔翁”看时机差不多,终于出动了。
日中时分,轩然令钱进率辎重队、杨智率新兵队留守小华山,他自己率领所有可用之兵——管亥、裴元绍、吴病、秦虎、张彪、赵信、孙仁七个队,两百余人,出兵北向,直插王度的老巢济东山。
济东山庄位于济水东岸,依山面水而建,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庄园。
王度从东阿败退后,逃亡至此,因他曾担任过东阿县丞,与此庄庄主有旧,得其收留庇护。
不久,王度反客为主,杀人夺庄,鸠占鹊巢,以此作为自己的山寨,并收拢附近的船只,招兵买马,打家劫舍,又在济水上修建了一座水寨。
赵信领着斥候在前面开道。
他已在此间往返数次,熟门熟路,指着前面道:“那便是济东山庄了,北面是水寨,其中已近倾巢而出了,只有几十个老弱病残留守其中。”
“有打草惊蛇吗?”
“他们对我们的到来毫不知情!”
“好!”
轩然命令道:“裴元绍、吴病、秦虎,你三人率本队去北面水寨,务必不能使一人漏网,这事关乎我军成败!”
“必不辱命!”
轩然亲自率其余人直扑济东山庄。
山寨依山布局,层层叠叠,前后三进,左右三区。
达到济东山庄后,轩然先令人封堵四门,再入庄清剿。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接管了山寨和水寨里的所有人员物资,包括数十艘大小船只。
当轩然进入庄中的厅堂,看着跪在地上的五六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她们或为王度妻妾,或为婢女。
他幸福地感慨道:“虽为乱世,却是男人的天堂,曹老板真是我等的楷模啊!”
正要食指大动,忽然又想到:“这些女子都是被那个从来不讲卫生的山贼收用过的,真要染上什么疾病,这时代可没法治,那可就全完了!”
轩然心里一哆嗦,遂压下内心的火气,逃也似得离了这一屋子的花红柳绿,带着孙仁、小乙等亲兵去清点库房和缴获。
轩然正带着亲兵在仓库里忙得不亦乐乎,一个少年,脚步匆忙,神色怪异地从内院出来,来到轩然面前,欲言又止。
轩然抬头去看,这个少年正是小甲。
当初,轩然从聂城南下,于途中陆续收留的一些孤儿,从中挑出十个十三四五岁的机灵少年,作为自己的亲传弟子。
平时,轩然教他们读书识字,同时他们也帮轩然做一些抄写整理文书的工作。
轩然这么做,本意并不是想弄一堆“义子”作为自己将来的助力,而是为情形所迫。
军中文盲实在太多了,这年头连个抄写算数的刀笔小吏都找不出来,曾经是有个叫王诺文士,后来跑了,至今生死不知,他只能自己开发。
这十名弟子,按照年纪大小,被唤作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葵,小甲便是其中最年长者,其实也不过是十六岁(虚岁)。
轩然看着小甲神色慌张的样子,问道:“何事这般惊慌?”
小甲吞吞吐吐地答道:“内,内院一间房中,中,吊着一个人!”
“什么人?”
“像是一个女子!”
“活的死的?”
“不知道!”
“带我去看看。”轩然回首对一众少年道:“你们继续清点,孙仁和小乙随我来。”
小甲在前引路,轩然与孙仁、小乙等紧随其后,步入后院。
后院有一个单独的小屋,一个庄园便是一个家族,家有家法,族有族规,庄中常设有类似监狱的地方,或者叫禁闭室。
推开房门,室内光线幽暗,地面坑坑洼洼、起伏不平,未入室中已闻到浓浓的腐臭味。
室内狭小,一览无余,墙角有一块木板,木板上随便铺了些麦秸供人睡眠,角落放了个木盆,给人便溺用的。
房梁上垂下一条绳索,绳子上吊了一个人。
这样一个熟悉的场景,让轩然眼皮一跳,顿时勾起了他内心的记忆——他穿越来此世的第二天,便体验过这样的待遇!
房梁上的人上着紫衣,下着一件墨绿色的襦裙,只是被拷打得衣衫褴褛,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不能蔽体,依稀可见胸部微微隆起,大腿之间的**若隐若现。
观其衣着体态,可以确定,她确实是一名女子。
她的双手被吊在梁上,赤着脚,遍体鳞伤,腰腿显露,很是白嫩。可以推测,她年纪应该不大,只是耷拉着头,头发向下散落,遮住了面容,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她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轩然走到她边儿上,抬首上看,踮起脚探出手,撩开遮在她面前的头发,只见她的面容姣好,只是白得渗人,或在及笄之年。
他又用手探她的鼻息,隐隐约约,非常微弱,再触摸她的脖颈,尚有脉搏,还有些温热,惊喜地叫道:“她还活着,快放下来!”
轩然见她奄奄一息,怕耽误了,等不及外边的人进来,索性自己动手,一脚将墙角的木盆踢翻倒扣在地上,踩在上面,解开绳子,将之抱出室外。
这时,又有一个亲卫来报:“主公,在南边一处院子里发现一群妇人,估计是这伙贼寇抓来的,营,营妓……”
端掉了王度的老巢,接下来就要吞掉东山军这群丧家之犬了。
是夜,轩然率军悄悄来到了狮耳山下。
东山军白日攻了一天的山门,累得不轻,下半夜睡得正熟,王度万万没想到他能防备眼前,却不知道危险在背后,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
这一次,轩然又得手了。
于是,王度在睡梦中直接见大贤良师去了。
然后,轩然又挟持王度的亲兵带路,悄无声息地把营里所有东山贼的头目秘密抓起来,把死忠于王度的大小头目人统统清洗掉。
天刚亮,集合的鼓声剧烈地响动起来,东山军的士兵们迷迷糊糊地集合待命,却不知整个营地已经换了主人。
只是,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武器装备都不见了的时候,为时已晚,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身后的关墙上弓箭手张弓搭箭,关门前长枪林立,前面更远处是狮耳山的第二道山门,那里更去不得,近处还有一队盔甲精良的刀盾兵虎视眈眈。
鼓声一停,关墙上出现一个脑袋,是王度的首级,被一个青年提着,扔下城来。
他大声道:“诸位黄巾壮士,我是轩然,或许你们在一些乡亭的通告上看见过这个名字,我曾经也是黄巾军,咱们都是一家人,是兄弟。”
东山贼众,不明所以。
轩然一指身边的八尺大汉,道:“这位是管亥将军,想必你们也都听说过吧,他曾是大贤良师的亲兵统领。”
闻言,东山兵中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轩然乘机将腹中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高声道:“王度,本为黄巾将领,得知我来,不但不听号令,还欲加害于我,现已被正法,其余不论。你等可愿归顺于我?”
事发突然,这番演说还是有些不明不白,他们看看身边,窃窃私语,大多数人还没有明白过来。
有人想找出一个主事的来,却发现所有的头目、小帅都不见了。
没有人挑头,又被团团包围,手无寸铁,王度被杀已成事实,除了归顺再无第二条路。
渐渐有人活络过来,或道:“跟着谁干不是干,只要有口饭吃就行!”
喧闹过后渐渐归于平静,良久,不知谁起的头,陆续拜倒归顺。
这时,轩然才终于松了口气,收拾营帐器械,当即撤军。
留下王度的首级,并修书一封,送往狮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