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瑭决心造反,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给虞从珂上了一道奏疏,奏疏中说:“明宗的社稷,由陛下继承,与众人的心意不合。许王虞从益是明宗的亲子,在皇宫中养大,陛下应该让位于许王。”
虞从珂看了表章后,勃然大怒,把表章摔到地上,召人草拟诏书作为给石文瑭。这诏书通篇都是指责石文瑭的话,说石文瑭辜负国恩,勾结外夷。
几天后,带兵去河东督促石文瑭移镇的张文达报告,他手下的北面先锋都指挥使安申信率几百个骑兵,掠抢百姓之后叛逃入太原。又报告,朝廷大军已到太原城下。虞从珂下诏把安申信及叛逃兵士的妻子儿子一并杀死,家产没收归官府。
又过了几天,振武军节度使安又千报告,北界巡检使安千荣驱赶麾下的骑兵五百人,叛入太原。为了避免邺都的天雄军与河东两个强藩联合,天雄军节度使刘正皓被虞从珂削夺官爵。随即,虞从珂让自己信任的汴州节度使范正光为天雄军节度使,四面招讨使。
十天后,范正光来到邺都,杀死了在邺都居住的右卫上将军石千英、皇城副使石千裔,这两个都是石文瑭的儿子。同时还杀死了石文德,并杀掉他全家人,石文德是石文瑭的弟弟。
石文瑭两个儿子,一个兄弟死于朝廷之手,与虞从珂再无和谈的可能。河东是一个强藩,虞从珂在控制天雄军之后,又让镇州节度使董温琪兼东北面副招讨使。
此时的太原城,张文达已经兵临城下,正在攻城,然而他没想到由于石文瑭与契烈暗中联合,契烈军队按照石文瑭指示的路线来到太原城下,从背后对张文达发起进攻,大雍军队战败。这一次,契烈可汗郁久律尧骨亲自率领军队来援救河东。
张文达与郁久律尧骨的首战虽然失败,但是他在后撤之后,及时稳住了阵脚,他麾下的高周、符立卿带领大雍精锐迎战契烈,契烈军一看对方英勇,也不敢随便发起进攻。
此次征讨河东的各位将军也都是大雍久经沙场的人物,他们奋勇出击,契烈军多次被击退。然而一天傍晚,就在大雍的骑兵将要转移阵地之时,契烈军队突然偷袭大雍军队,大雍军队又一次大败。这一战,大雍军队在慌乱之中互相挤压而死的人堆积如山。
眼看局势不利,张文达收拢部队,退到太原城南的晋安寨固守,契烈军挖掘堑壕把大雍军队围住,从此张文达率领的军队与外界的音讯隔绝,张文达陷入没有后援,没有粮草补给的恶劣情况之下。
得知这一情况,大雍朝廷大为恐慌。虞从珂立马下令让范正光带领军队奔赴榆次,诏令幽州节度使赵钧带兵从到敌军后方,令耀州防御使潘环带兵出慈州、隰州以救援张文达。
毕竟此时大雍各路兵马是在保卫虞从珂的江山,虞从珂也打算御驾亲征,亲临阵前。在准备好行装之后,虞从珂从京师出发。晚上到达河阳城,虞从珂让枢密使赵正寿先去潞州。
第二天,虞从珂下诏在全国搜集马匹,又下诏要百姓每十户出一人当兵,自己备好武器盔甲。同时,虞从珂任命赵钧为各道行营都统,任赵正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任刘正朗为副使。任命范正光为河东道东南面行营招讨使,任李吉为副使。
虞从珂因吕奇曾在幽州幕中做过僚佐,便命令他带都统官文书赐给赵钧,附带慰劳军士。吕奇到军营,宣布虞从珂的旨意,赵钧说:“既然将兵权托付给我,怎么敢贪生怕死!”
这时候,赵钧想吞并范正光的军队,来壮大自己的实力,以求称霸河北,就上奏请让他与范正光会合。虞从珂同意了,就下诏给范正光,然而范正光知道赵钧的野心,所以不听从虞从珂的命令。
赵钧带兵到团柏谷,前锋军一战就杀死了契烈军的五百骑兵。范正光也军队到榆次,契烈军后退。潘环也报告说他已经带兵逐退契烈军。
几天后,赵钧军队出谷口,此时契烈军已经退走,驻扎在柳林寨。这时赵钧多次上奏请求授予自己的儿子赵正寿担任镇州节度使,虞从珂怒道:“赵钧父子坚持要镇州,如能逐退敌兵,就是要代替我的位置,也心甘情愿。若以敌人为要挟,玩弄我,只怕猎狗和野兔都会同归于尽。”赵钧听到虞从珂的这番话后很不高兴。
虞从珂到达河阳之后,各路兵马虽然出动,但是带兵之人各怀鬼胎,谁也没有真心要求救援张文达,就这样,张文达被人包围一直到了冬至。
冬至这天,群臣按例到行宫朝拜皇帝,虞从珂说:“晋安寨内的将士,一定在思念家国吧。”说完就哭泣流泪,可是哭归哭,虞从珂却没有真的像他诏书里面说的那样带兵亲临前线。自从虞从珂当了皇帝,他就格外重视自己的性命,皇帝的生活让他不愿意再去战场沐雨栉风。
虞从珂迟迟不亲临一线,各路大雍援军也不来援救,晋安寨就这样被被围了几个月,高周、符立卿多次率领骑兵出战,由于寡不敌众,都不能成功。粮食和草料都用完了,只好削木屑淘马粪中草筋来喂马,马互相啖咬,尾巴和颈鬃都秃了,死了就由将士分而食之,
张文达性情刚强,当时人叫他“张生铁”。杨远、安申琦劝说张文达向契烈投降,张文达说:“我受明宗和当今皇上的厚恩,当了**而打败仗,罪过已经很大,何况向敌人投降呢!现在援兵早晚是要到来,暂且等待吧。如果一旦力尽势穷,那就请诸军斩了我的头,拿着去投降,以求保全自己而获多福,那时也还不晚。”
杨远听完这句话就向安申琦使眼色要杀掉张文达,安申琦不忍下手。高周知道杨远要暗算张敬达,常常带领精壮骑兵尾随张文达来护卫他,张文达不知其中缘故,对别人说:“高周常常跟在我的脚后,是什么用意?”高周听说此话,才不敢再尾随他。
按照规矩,诸将每天早晨会集在招讨使的营房中,一天,高周、符立卿尚未到达,杨远乘着张文达没有防备,斩了他的头,率领诸将上表向契烈投降。契烈大汗郁久律尧骨对投降的人都加以慰劳。
郁久律尧骨嘉许张文达的忠义,命令收尸安葬,并进行祭典,对他的下属及石文瑭诸将说:“你们做人臣的,应该仿效张文达啊!”
当时晋安寨尚有马近五千匹,铠甲兵杖五万,契烈全部取走送归本国,而把大雍的将卒全部交给石文瑭,并对大家说:“勉力效忠你们的主上。”
石文瑭因为晋安已经投降,派使者谕告诸州,代州刺史张朗杀了石文瑭来使。此时,吕奇也奉虞从珂的命令,带着诏书慰劳雁门关以北诸军,到了忻州,吕奇对忻州刺史丁申琦说:“胡虏经过城下时你都不敢出战。现在如果陛下战胜敌军,你必定不能保全自己,不如早日率领军民从五台奔赴镇州。”丁申琦听完将要出发,却又后悔了,关闭牙城不跟吕奇走。
吕奇说:“国与家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还要相互残杀!”于是打算率领兵将奔向镇州,丁申琦便向契烈投降。
太原保卫战结束之后,郁久律尧骨来到太原城下,石文瑭带领自己手下的文武出城迎接郁久律尧骨,郁久律对石文瑭说:“我从三千里以外来帮助你解决危难,必然会成功。观察你的器宇容貌和见识气量,可以做中原人的皇帝。所以,我想扶立你做天子。”
石文瑭推辞逊让了好几次,将吏又反复劝他进大位,于是便答应了。郁久律尧骨就让韩皓等人制作册封的文书,因为石文瑭的父亲曾经被虞嗣源追封为郯国公,所以郁久律尧骨命令石文瑭为大郯皇帝,在柳林搭筑坛台,就在这一天,石文瑭即了皇帝之位。
既然请了契烈军队来,必定是要给契烈一些东西的,石文瑭与手下人合计之后,就把幽州节度使与云州节度使管辖之下的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朔、蔚十六个州给予契丹,答应一旦灭了虞从珂,拿下了幽州节度使和云州节度使之后,这十六个州就由契烈拿下,同时答应每年运输帛三十万匹给契烈。
当了皇帝的石敬瑭下制令,定年号为天福,实行大赦;敕命各种法制都遵守明宗时的旧规。任用节度判官赵玉为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知河东军府事,掌**桑维翰为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权知枢密使事,观察判官薛容为侍御史知杂事,节度推官窦贝固为翰林学士,军城都巡检使刘矢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客将景正广为步军都指挥使。立晋国长公主为皇后。
石文瑭称帝之后,郁久律尧骨与石文瑭一同南行,此时,在前线的赵正寿一边拿出郁久律尧骨所赐的诏书以及铠甲、马匹、弓矢、刀剑,诈称赵钧遣派的使者致信给郁久律尧骨,为大雍求结和好,劝说郁久律尧骨让他们引兵归国;其实又暗中用金银财宝贿赂郁久律尧骨,并说:“如果立自己为中原皇帝,请求就用现有兵马向南平定洛阳,与契丹约为兄弟之国;仍然允许石文瑭常镇河东。”
郁久律尧骨认为赵钧兵力尚强,范正光在他的东面,又怕太行山以北诸州遮断他的归路,想要答应赵钧的请求。石文瑭听说,很是害怕,赶紧派桑翰去见郁久律尧骨,劝他说:“您大国发动义兵来救援孤危,一次战斗就让雍兵瓦解,退守到一栅之后,食粮用尽,力量穷竭。赵钧父子不忠于雍给,也不会忠于契烈,他们只是畏惧契烈之强盛,而且他们素怀异志,按兵不动,以窥测变化,并非以死殉国的人,有什么可怕的。您怎么能因而相信他的妄诞之词,贪取毫末小利,丢弃将要完成的功业呢?而且如果让郯国得了天下,将要竭尽中原之财以奉献给上国,哪里是这些小利可比的!”
郁久律尧骨说:“你看见捕鼠的人吗,不防备它,还可能咬伤了手,何况是大敌啊!”
桑翰回答说:“现在上国已经卡住它的喉咙,岂能再咬人啊!”
郁久律尧骨说:“我不是要改变以前的约定,只是用兵的权谋不能不这样。”
桑翰回答说:“陛下用信义救人的急难,四海人的耳目都注意到了这件事,怎么能忽而这样、忽而那样,以致使得大义不能贯彻始终,臣私下认为皇帝陛下不能这样做啊!”说完,桑翰跪在帐前,从早到晚,哭泣流涕地争辩不止。郁久律尧骨便依从了他,指着帐前的石头对赵钧的使者说:“我已经许诺了石郎,除非这块石头烂了,才能改变。”
眼看河东与契烈大军南下,契烈后续援军还在源源不断来到河东,幽州节度使赵钧父子和各位将军从团柏谷南逃,主帅从战场跑了,他麾下的大雍军队被契烈骑兵所围困,投戈弃甲,自相践踏,拥挤掉到岩谷以下的人不可计数。
几天后虞从珂听说晋安寨被敌人攻陷,下诏让北边各路军马转移到河阳,当时朝议认为邺都的军队还完备,郁久律尧骨必然害怕,不敢南下,皇上可以到邺城。虞从珂因李松和范正光关系好,召李松前来相谋。薛文禺不知道而跟着来到,虞从珂脸色大变,李松暗地踩薛文禺的脚,薛文禺才出去。虞从珂说:“我看见这个东西就发抖,当初要不是他阻止,今日又岂会兵败,我现在正想拔刀杀了他。”
李松说“:薛文禺是个小人,以致误了大事,杀他更加不好。”李松接着就请虞从珂回京城。
石文瑭和郁久律尧骨带领军队到潞州,赵钧父子一看此时契烈与石文瑭联合,一共十万大军,且契烈援兵还在不断过来。赵钧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就投降了,郁久律尧骨下令将他们父子二人全部押送回契烈。
赵钧父子投降之后,石文瑭带兵准备去攻打潞州的昭义军,契丹主举着酒杯对他说:“我远道而来履行协约,现在大事已经完成,我如果再向南进军,黄河以南的人必然要引起大的惊骇;你应该自已率领汉兵南下,人心定不会太恐惧,我命令太相温带领五千骑兵保卫护送你到河阳桥,你想要多少人随你渡河由你决定。我暂时留在这里,等你的消息,有紧急情况,我便下山去援救你;如果你能把洛阳安定下来,我就返回北面去。”
说完,郁久律尧骨脱下自己的白貂裘给石文瑭穿上,又赠送了好马二十匹,战马一千二百匹,说:“世世代代子孙不要相忘。”又说:“刘矢远、赵玉、桑翰都是跟着你创业的功臣,没有大的过失,不要丢弃他们。”
石文瑭带兵南下,虞从珂命令马军都指挥使宋申虔、步军都指挥使符立饶、河阳节度使张立琪、宣徽南院使刘正朗带领千余骑兵到达白司马阪准备挖掘壕沟,做好防御,此时有五十多骑兵投奔到北方的石文瑭的军队。诸将对宋申虔说:“哪个地方不能战斗,如今谁还肯停留在这里?”
宋申虔听完,便带兵回到河阳。第二天,虞从珂又同跟随他在河阳的文武大臣,如何抵挡石文瑭的进攻,然而此时,大雍许多将校都已经驰送降书给石文瑭了。石文瑭担心虞从珂向西逃奔,就调拨一支骑兵扼阻在渑池,让虞从珂无法撤回洛阳。
自从朱光当皇帝以来,中原的皇帝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善终,朱光被儿子所杀,朱宏珪被兄弟所杀,朱宏贞自己选择殉国,虞昌勖被手下人所杀,虞嗣源则是因为儿子造反导致病情加重而亡,虞从厚被石文瑭的手下人所杀,如今频繁的战乱与皇位更迭,导致中原的大臣都学会了及时改换门庭,眼看虞从珂已经被石文瑭包围,投降就成为他们的第一选项。
虞从珂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就准备与曹太后、刘皇后、雍王虞重美及宋申虔等携带着玉玺登上宣武楼自焚殉国。此时,刘皇后还想把宫室也烧了,虞重美劝谏说:“新天子来了,必定不能露天居住,以后修建宫室还要劳费民力;我们死了,还要给民众遗留怨恨,能有什么好处!”于是,便停止了焚烧宫室。
许王虞从益的生母王淑妃对曹太后说:“事情已经危急了,应该暂且躲藏一下,等候石郎来了再说。”
曹太后说:“我的儿子、孙子、媳妇、女儿一旦到了如此地步,我怎么忍心独自生存!妹妹你如果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就请自便吧。”王淑妃听完,便同许王虞从益藏匿在民间,不打算殉国。
等石文瑭带兵来到河阳,宣武楼已经是被熊熊大火围住,不愿意殉国的文武大臣将城门打开,纷纷向大郯皇帝石文瑭称臣。
大雍的文武投靠石文瑭之后,石文瑭没有留在河阳,当天晚上,石文瑭就带人进入大雍的都城洛阳,住在自己的旧府第。此时,大雍朝廷剩下的禁军都解脱下铠甲等待新皇帝的问罪,石文瑭安慰大家,并加以释放。
石文瑭命令刘矢远负责京城的治安,刘矢远命令大雍剩下的诸军回到自己的营地,把跟随石文瑭的契烈兵安置在天宫寺,城中秩序非常平静,没有人敢违背命令。士民避乱逃窜躲藏的人,没有几天都回来恢复了旧业,毕竟无论皇帝怎么换,日子总还是要过
过去,石文瑭在河东时,受到大雍朝廷的猜忌,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张正朗不愿让河东有更多的积蓄,于是把除了应该留供地方使用的财物以外,全部收取上缴,石文瑭因此怨恨他,因此当石文瑭进入洛阳的第二天,百官入宫朝见,石文瑭把张正朗扣押交付御史台究办,其余的大雍大臣都被石文瑭留下继续为新朝服务。
石文瑭到了洛阳,正式开始履行作为皇帝的职责。为了庆祝新朝建立,石文瑭实行大赦,不过有几个人石文瑭不打算让他们活着,他下令说张正朗、刘正皓、刘正朗奸邪贪猥,罪行难于容忍宽贷;中书侍郎、平章事马孙、宣徽使李美、河中节度使韩日胤等,都是一群诡诈之人,全部罢免官职,其余内外臣僚中先归顺的,委令中书、门下省对他们另行加以作用。”
此时,刘正皓藏匿在龙门,几天后,他发现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就自己上吊死了。刘正朗本打算南逃,石文瑭的人捉住了他,并把他杀死。同时,石文瑭把张正朗斩首。
处理之前的政敌之后,石文瑭任用老臣冯寿兼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中书侍郎姚为刑部尚书;中书侍郎卢纪为吏部尚书。
原来大雍的安远节度使卢进听说石文瑭是由契烈扶立的,自己本是契烈的叛将,害怕石文瑭要把自己交给契烈,就带着几个亲兵南逃,投奔吴国。
石文瑭到了洛阳,大雍的旗帜落下,大郯的旗帜立在了城头。虞克用奠基,虞昌勖建立的大雍维持十三年最终灭亡,年头甚至不如朱光建立的大魏。曾有许多人怀着对大雍盛世的怀念而支持虞昌勖和虞嗣源,虽然这两个人都不是真正的虞家子孙。如今,这些人失望了,大雍重现人间,最终却是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