雳都,正月十五。
即便是在没有人情味的雳都,这一天也象征着团圆。
雳都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不少人都在盘点自己曾经的光辉时刻,不是拿到了几个人头,就是把某个正派修士吓得魂飞魄散。
魏寂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去回忆一些快乐的事情
后来想了想,就明白了,他们的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快乐的时光可供回忆。
下雪了,天黑的时候,雪已经积了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一步一个脚印。
纹钟在这个时候,要去看望厉王。
厉王没有亲眷,其他人都是对厉王避而远之,没有命令,绝对不会找厉王。
纹钟不同,纹钟会在过节的时候探望厉王,和厉王说一说她对厉王的担心。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纹钟能够在众多公子中,独得厉王青睐。
魏寂作为纹钟的贴身侍奉,跟着纹钟到了厉王深殿。
尚未进入深殿,纹钟忽然警惕了起来。
魏寂也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
平日里,厉王都是开着窗户的,即便是深夜,也不会把窗户完全关掉。
这一次,深殿所有的窗户都关得严丝合缝。
忽然间,屋内传来了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一想到落天镜还在里面,纹钟立即警觉起来,到深殿门口,一脚将大门踹开来。
们一开,纹钟就看到了蒙着面的人,正在六角矮柱上拿落天镜。
厉王躺在地上,一旁是浓烈的驱灵香。
闻到驱灵香之后,纹钟灵力沉浸。
然而纹钟并不退缩,抽出匕首,朝蒙面人刺去。
纹钟行动之快,魏寂都看不清她的身影。
蒙面人用一柄长剑,一看就是其他宗派的人士。
交手之后,纹钟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是对方的对手,就率先掐断了驱灵香,消磨时间,等待灵力恢复。
魏寂的骨灰项圈也被纹钟解开,不多时,魏寂就能调出彻晓剑。
魏寂仔细大量了蒙面人的身形,看起来,像是韩琦。
纹钟在应对之余,还吹响了警戒哨,很快,就会有人赶来。
魏寂上千,帮纹钟应对蒙面人。
当魏寂出手的时候,蒙面人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吃惊。
怎么魏寂会帮助雳都人呢?
很快,蒙面人也明白了魏寂的用意,现在需要及时撤退。
于是,蒙面人不再恋战,转身跳上窗户。
纹钟灵力恢复八成,正要追上去,魏寂横身挡住。
蒙面人恰巧扔出了一支飞镖,刺进魏寂的肩头。
魏寂应声倒地,纹钟也不再追贼,急忙带着魏寂疗伤去了。
晚上,月亮很圆。
纹钟帮魏寂解开了肩头的衣服,拔出了飞镖,上了药,包扎完好。
魏寂面色苍白,对纹钟点头致谢。
纹钟低声说:「抬起头来。」
魏寂便抬起头来,但是眼眸还是垂着的。
「看着我。」
魏寂抬眸,看着纹钟。
纹钟平静的面庞上,有一双热烈的眼睛。
「我曾经听说过定风宗魏寂。清冷寡言,虔诚淡泊。我想问你,你生来就是这样的吗?」
「不是。」
「那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们为什么不说一说,我们杀过多少人?」魏寂问。
纹钟摊开手:「这不用说,我杀的人,
数不胜数。而且,这些事情,我每年都会和我的部下们说,你在这里,我想说一些,你们称之为美好的事情。」
「我的童年并不被普通人称之为美好。」
「那我也要听。」
「我生在普通人的家庭里,破魔之役之前,我的亲人全部丧命于战火。以为恶神发现了我的愤怒,要吸取我的愤怒作为力量。但是及沧师尊发现了我,帮我驱逐了恶神,带我上了定风宗。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修行。」
纹钟托着下巴,「无聊。你和周梦,都是一个是济沧坐下的入室弟子,为什么。你们两个的性情,天差地别?」
魏寂看了看纹钟,「同一父母的孩子,还不尽相同。我们只是同一师父而已。」
「我听说,你和周梦,曾经,有那么一阵子,有一腿。真的假的。」
魏寂一怔:「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纹钟坏笑道:「如果你真的能喜欢上女孩子,我觉得我足足能配你。」
魏寂低头:「我心性清冷,修行之初,就舍弃了孤独感,故而,我并不会为谁留恋,也谈不上与谁结为仙侣。」
纹钟不屑地摇头:「那你就弃道重修,把你的什么孤独找回来!不如,你就留在雳都?你不用割舍什么情愫,直接就能修道。」
魏寂想好了回答的方法:「女公子将我留在身边,不就是为了让我留在雳都吗?难道,我说不想留在雳都,女公子还能放我回去不成?」
「跟聪明人讲话,最舒服了。所以啊,我带你弃道重修,你就在我身边,好好侍奉我,还不好?」
魏寂微微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弃道重修,要先破戒。我的戒,就是孤独。但是我从来不觉得孤独,也没有人会让我觉得孤独。所以,弃不弃道,要看机缘。」
「就连那个周梦,也不会让你觉得孤独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帮你杀了她,让你感受感受孤独。」
「这是个无限的深渊,女公子。修饰一旦摒弃了一种情愫,就再也不能体验到这种情愫。而想要重新找打这种情愫,就要去体验这种情愫。找不到,却要去找,这难道不是悖论吗?」
「你们正道的事情,就是麻烦。不就是动情嘛,有什难的。」
纹钟弯腰,在魏寂的箭头吻了一下。
魏寂只是冷冷地看着纹钟,并没有任何惊诧。
纹钟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如传说中的清冷。」
「你呢?」魏寂问。
「什么?」
「你的过去,你的童年。」
「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和我的双胞胎妹妹住在了一具身体里。她叫溪午,我叫纹钟。溪午不闻钟,有我没她,有她没我。她一出来,就是大杀四方,我呢,就跟着享福,吃吃喝喝看热闹。」
魏寂这才略显惊诧。
「呕吼!魏寂,这事情比我亲你都有效啊,很少见你动容的哦。」
魏寂问:「别人知道吗?雳都的其他人,知道你一体双魂的事情吗?」
「知道啊,大家都知道。」
魏寂皱起了眉头:「这么说,身为纹钟,你的武力,比较弱。据我所知,雳都,是弱肉强食的。你是纹钟的状态下,难道,就没有人打你的注意?」
「不会啊,我只要一流血,溪午就会出来,然后忠诚地履行厉王的命令,大杀特杀。所以,一旦遇到危险,溪午就会出现,再不济,我会划伤我自己,让溪午出现。等到血止住了,溪午就会躲到后面去,我就到前面来啦。」
「你们的意见,总是统一的吗?」
纹钟点点头:「不完全是。但是对于你,我们是统一的。」
魏寂只说:「我的荣幸。」
骤然间,魏寂拔出了纹钟身上的匕首,划破了纹钟的手,让血液流了出来。
几乎同时,纹钟猛然起身,握住了魏寂的脖子:「修士,我劝你不要乱来。」
「你是溪午。」「我是。」
魏寂:「你只是一介莽夫,怎么会成为厉王最信赖的人?」
「你管不着。」
「看来,纹钟是一个优秀的权谋家。」
「我劝你不要随便动她,不然的话,我会让你死的很丑。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吵了,我们有掐死这个小白脸。我现在需要止血,我不想和别人说话!快点帮我止血!」
魏寂立即将旁边没有用完的止血药给纹钟敷上。
刚开始,这具身体的呼吸,还粗狂有力,现在,迷之笑容就又出现在了这张脸上。
「你的胆子还挺大,居然想到用这样的办法来试探我。怎么,看到溪午了,害怕不害怕?」
魏寂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相比于一个莽夫,我更害怕一个权谋家。你说的,可能不是你想的,你表现出来的热情,可能只是你达到其他目的的手段。」
「话没有必要说得这么清楚。」
「所以,女公子对厉王,到底是什么感情呢?真心崇敬,还是?」
纹钟起身,俯视魏寂,脸立即阴鸷了下来:「我可以因为你刚刚说的这几句话杀了了你。」
魏寂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纹钟附身,抬起魏寂的下巴,「我很讨厌这种感觉,孤独的感觉。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无人分享,无人交谈。我嫉妒你对孤独的淡漠。」
「如果有可能,我可以教你如何舍弃孤独,不过,会很疼。」
「不需要,我需要我的灵魂完完整整的。溪午也不会同意的。」
纹钟走开了,她没有舍得杀了魏寂,因为这是唯一了解她的人。
魏寂起身,扶着肩膀上的伤口,缓缓向前走。
抬头,看不到了纹钟。z.br>
又走了两步,再抬头,又看到了纹钟。
「你走得太慢了。」
魏寂迈出了大步子,只是,身体一动,肩膀就疼,雪地又滑,魏寂一落脚,就要摔倒下。
微微蹙起的眉毛让纹钟心头一颤,急忙回来扶着魏寂,两人缓缓向前走去。
两人经过医师院的时候,听到了哭喊声。
「千万不要把他的皮,四公子,让我来吧,我正在学捏皮,您就放过我师弟吧!」
魏寂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李玄灵的声音。
「你的小师弟,要去看看吗?」纹钟问。
魏寂看到关情的灵力,知道关情也在,就微微摇了摇头,「日后未必会再见,就不见了吧。」
纹钟带着魏寂,离开了医师院。
李玄灵在尽力拯救成雪,他现在正在被架在扒皮架子上,等在被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