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处置是正确的,”半夏表示同意,“但你们两个也要得到公正的处置。”
没有人再看柳若邻了,灵之真睁大的眼睛几乎要占满整张脸,晚萧的眼睛睁得比灵之真更大,她们两个似乎都失去了开口说话的勇气。楼烦的表情显得严厉而又满意,一直以来的那种恭谨神情完全消失了。她肯定认为灵之真和晚萧绝对不值得姑息,半夏也同意这种看法。
“这件事我回来之后还要再谈。”当孔阳重新走出帐篷时,半夏对她们说道。孔阳将佩剑绑在背后,肩上扛着鞍袋,绿色长衫和中衣都没有扣扣子。会变幻颜色的护法披风垂挂在他的背后,随着他的脚步不停地扭曲着其它人的视觉。
半夏撇下那些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而心惊肉跳的姐妹们,朝孔阳走了过去。如果她们因此而以为能够松一口气的话,楼烦会继续勒住她们的喉咙。“我可以让你不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赶到狐仙城。”她对孔阳说道。孔阳只是不耐烦地点点头,然后就叫卜叨沐把白蹄乌牵过来,他猛烈的气势令人畏惧,如同高山上厚重的积雪,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塌落。
半夏在他刚才舞剑的地方编织出一个足有八尺多高的空间裂隙,裂隙对面是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和一艘漂浮在黑暗中的渡船。浮行需要一个承载的平台,不过平台的样式可以随编织者的意愿而改变。
每一名姐妹似乎都有自己喜欢的样式,半夏所喜欢的就是这种船舷上有矮栏杆的木头驳船。如果她从这艘船上跌落下去,她还能在脚下造出另一艘船,只是那样的话,她就不知道自己会从什么地方出来了。
对于任何不能导引真气的人,这种跌落只能意味着在这片黑暗中永远地落下去。只有在靠近船头的地方有一点光,从裂隙外射入的阳光轻易就把那点光淹没了,但它确实是存在的。至少半夏能在这种光里看清周围,就像在夜摩自在天中一样。她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这片黑暗其实正是梦的世界的一部分。
孔阳不需要指示就牵起马缰,跟在半夏身后。走过空间裂隙时,他仔细地检查这个入口,他的靴子和白蹄乌的马蹄踏上船板时他开始打量这片黑暗。而他只问了一个问题:“我用多久能到狐仙城?”
“不会到狐仙城,”半夏一边说着,一边导引真气上清之气关闭了裂隙,“不是直接到达那座城市。”渡船的移动是无法被感觉到的,这里没有半点风,也没有任何航标,但他们确实是在动,而且速度很快,比半夏能想象到的任何移动都更快,他们要跨越的距离超越了六百里。“我能把你放在距离狐仙城只有五六天路程的地方。”她见过湘儿和半夏在依靠穿行前往狐仙城时编织的遁道,凭记忆,她可以借助浮行到达那个地方。
孔阳点点头,继续向前望去,仿佛能看到他们的目的地。他让半夏想到了一支被扣在弓弦上的箭。
“孔阳,湘儿住在曜日宫里,是巫马容川女王的客人,她大约会否认她有危险。”她肯定会否认,依照半夏对湘儿的了解,湘儿还会因为别人担心她的安危而生气。“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你清楚她有多么顽固,但也绝对不要掉以轻心。如果有必要,就在不让她知道的情况下保护她。”
孔阳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瞥半夏一眼。半夏觉得如果自己是孔阳,现在一定有上百个问题想问。“孔阳,当你找到她的时候,你一定要告诉她,灵之真会将你的约缚转给她,只要你们三个人聚在一起的话。”
半夏曾经考虑过亲自把这件事告诉湘儿,但她还是觉得最好不要让湘儿知道孔阳正赶往她那里。对于孔阳,湘儿糊涂得就像……就像……就像我对丙火王子一样,半夏忧郁地想。如果湘儿知道孔阳就要来到她身边,她可能就没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那时最好的状况就是仪景公主要独立承担所有的任务。湘儿将两眼迷蒙,什么都看不清楚,甚至会跌进白日梦里,完全无法醒来。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孔阳?”
“曜日宫,”孔阳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他的视线也没有丝毫移动,“巫马容川女王的客人。大约她会否认自己身处险境,她很顽固,仿佛我不知道这点。”
这时他将面孔转向半夏,而半夏几乎希望他不要将脸转过来。现在半夏的身体中充满了太一,充满了温暖、喜悦、力量和纯粹的生命,但那双冰冷的碧眼里蕴含着一种刻板而原始的狂怒、对生命的否认。这双眼睛让半夏感觉到恐怖。
“我会把她所需要知道的一切告诉她,你看,我听进去了。”
半夏让自己直视孔阳的眼睛,压抑住颤抖的冲动,但孔阳已经将目光移开了。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瘀伤,那大约,仅仅是大约,是被咬伤的。大约她应该警告孔阳,让孔阳在向湘儿解释他和灵之真之间的关系时不要太……强调细节,这个想法让半夏觉得脸颊发烫。她竭力不去看那道瘀伤,但一旦她注意到了,她就很难再去注意别的细节了。但无论如何,他应该不至于那么愚蠢,不能期望男人有理智,但也不能以为男人很迟钝。
他们在寂静之中继续漂浮,进行着无法察觉的移动。半夏并不害怕弃光魔使或其它什么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浮行有它自身的特异之处,这个过程隐密且安全。
即使两名姐妹在同一个地方先后编织出裂隙,向同一个目的地浮行,她们也不会看见彼此,除非是她们所处的地点完全相同,做出的编织完全相同,任何细节都不能有丝毫差别;而这点说来容易,却很难做到。
一段时间之后,这里的时间很难确定,但半夏相信应该还不到半个时辰。渡船突然停了下来。他们处在半夏的编织里,感觉不到任何变化,但半夏能够知道船停下来,就如同她刚才知道船在飞速行进。
半夏在船首处打开一个裂隙,她不知道在船尾打开裂隙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想对此进行求证,即使是燕痴也不敢这么做。示意孔阳先出去。她一走出这个空间,渡船就会消失,这也和夜摩自在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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