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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 风向

    半夏知道,自己和丹景玉座应该拥有的威望仪表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她很清楚,自己身上只有肩头的七色七明四照玄光丹裙能够让别人知道她是丹景玉座,或者更多的人只会认为这是一个愚蠢的笑话。

    白塔的历史上倒是发生过不少奇怪的事情————楼烦曾经告诉过她一些秘密的细节————但肯定没有发生过像她这样奇怪的事情。

    “四或五天会好一些。”浣花夫人沉思着说道。她一直在研究放在腿上的一叠纸张。浣花夫人有些微胖,还有着高颧骨和一双眼角上翘的眼睛,虽然穿着深绿色的圆领袍,坐在桌前一张不太稳的凳子上,她仍然显得端庄典雅。她戴着太微玄使的浣花夫人似乎是相信那条七色的条纹七明四照玄光丹裙就披在她自己的肩头。“大约应该更久一些,充分补充一下食粮不会有坏处。”

    楼烦坐在桌前另外一张摇晃的凳子上,微微摇了摇头,但半夏并不需要她的提醒。“一天。”半夏大约才十八岁,缺乏丹景玉座的威仪,但半夏并不傻。有太多鬼子母在寻找理由,想要停下脚步其中宗派守护者绝不在少数,如果她们停太久,想让她们重新上路大约就不可能了。浣花夫人张大了嘴。

    “一天,孩子。”半夏坚定地说,无论浣花夫人是怎么想的。

    事实是,浣花夫人是太微玄使,半夏是丹景玉座;如果她能让浣花夫人知道这一点。白塔长老会就更糟糕了。

    半夏想要大声喊叫,想砸东西,但在将近一个半月之后,半夏仿佛已经用了一生的时间来练习在比这更严重的刺激面前保持面容的平静。“如果停留得更久,我们就要将这附近的区域吃成一片荒地了,我不会让人们遭受饥饿的苦难。从实际利益而言,如果我们从这里的人身上拿走太多东西,即使我们付了钱,他们也会给我们造成数以百计的问题。”

    “当地人会袭击、偷取我们的牲口和运货马车。”楼烦低声说。她没有看任何人,而是盯着自己灰色的裙裤,似乎是不经意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男人会在晚上用冷箭攻击我们的卫兵,大约还会放火。这不是好事,饥饿的人会因为绝望而不顾一切。”孙大人也是这么对半夏说的,辞句也几乎一样。

    那名火色头发的女人严厉地瞥了楼烦一眼。有许多鬼子母都很难和楼烦相处,她的面孔大约是这个营地里最著名的————年轻得就像见习使,甚至是初阶生,这是被遏绝的副作用,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只要楼烦一出现在营地里,几乎立刻就会有姐妹盯着她。这位曾经是丹景玉座的女人,遭到废黜并被切断了与太一的联系,随后却又得到治疗,恢复了至少一部分的力量。

    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遏绝是绝对不可能被治疗的。有许多人热切地欢迎她再次成为姐妹的一员,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在她身上发生的奇迹。在那之前,鬼子母害怕遭到遏绝胜过害怕死亡。但也有同样多,甚至更多的人,给予楼烦的只有冷漠和傲慢。她们认为都是因为楼烦,她们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处境。

    楼烦应该教导新任丹景玉座关于礼仪和类似的问题————浣花夫人属于这样认为的人之一。所有人都相信楼烦痛恨这么做,除非是被点到,否则肯定只会紧闭双唇。她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不再是丹景玉座,也不再拥有原来那么强大的力量。

    不过在鬼子母看来,让楼烦做这个干活并不算是残忍。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一切都必须被接受,否则只会造成更大的痛苦。大体上,鬼子母接受改变的速度很慢,然而一旦她们接受了,她们就会认为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

    “一天,尊主,听您吩咐。”浣花夫人最后叹了口气,微微低下头。半夏相信,那不是因为屈服了,她只是在掩饰顽固的表情。只要浣花夫人能服从半夏,半夏会接受她的顽固。在这个时候,半夏只能这样。

    楼烦也低下了头,为的是藏住一丝微笑。姐妹们会被分配不同的工作,但姐妹之间的尊卑次序是严格的,楼烦的地位远低于浣花夫人,这是原因之一。

    浣花夫人膝上的纸张是丹景玉座报告的副本,正本放在半夏面前的桌上。那是关于所有事情的报告,包括从蜡烛和烙饼的数量到马匹的状况,以及孙大人军队中相同方面的情况。那支军队的营地环绕着鬼子母的营地,两个营地之间有一片大约二十步宽的环形空地。不过在很多方面上,大约两个营地之间的距离应该拉到一里远。令人惊讶的是,孙大人像鬼子母一样坚持必须有这样的距离。没有多少男人在鬼子母身边会觉得舒服,这样的女人也不多。

    身为太微玄使,浣花夫人很想将这些小事的管理权从半夏手中拿走。为此她向半夏建议过许多次,丹景玉座不该把精力耗费在这种日常杂务里。

    丹景玉座则站在与浣花夫人对立的角度,强调一名优秀的丹景玉座应该亲自关注这些事情,而不只是拿着几十名姐妹和职员的报告照本宣科,所以丹景玉座每天都应该挑选其中一些事务进行检查,这样丹景玉座就能了解有什么事情发生,需要采取什么措施,而不必等到有人带着紧急状况跑来求救,往往那时候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丹景玉座称这个叫“时常感觉一下风向”。

    确保这些报告到半夏的手里可能需要一个来月的时间,而半夏相信,一旦她将这些交给浣花夫人,她以后所知道的将只能是一切行动的结果,或者一无所知。

    当她们开始仔细下一页报告时,帐篷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这里并非只有她们三个。琪纱坐在帐篷一角的垫子上。“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她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手里正织补着半夏的云锦长袜,“我就不会在这么暗的光线里。”

    半夏的这名侍女双眼清亮,总是带着愉快的微笑。她的脾气很随和,总是用自言自语的方式向半夏提各种建议,现在她仿佛已经服侍半夏二十年,而不是短短的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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