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丹?上天啊,你原先以为是童艺她们赢了,而不是————”小丹的表情没有改变,但那一丝畏惧的气味变得更重了。“所以你没有一开始就把一切都说出来?”子恒轻声问,“你害怕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傀儡,而控制线的是她们?”
小丹看了在大厅门口迅速缩小的人群一眼,他们距离王座高台都已经很远了,而且人群中充满了嘈杂的噪音,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鬼子母能做出这种事,我听说过。我的男人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即使是鬼子母想让你变成傀儡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驯服你要比驯服那个转生真龙更困难。但是当你走进来的时候,我比你离开之后的任何时刻更感到害怕。”
愉悦的细流涓涓而出,在他的鼻子里像是一个个细小的泡沫,然后是温暖的欢喜、爱意,充盈在她的气息中,清晰、纯粹、强烈,但最后所有这些又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根若隐若现的、颤抖的细线。
“苍天啊,小丹,这是真的,令公鬼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崔戍和平措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小丹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扇着扇子,但那根细线仍然在子恒的鼻腔中颤抖。该死,要怎样才能说服她?“如果令公鬼让连翘跳立部伎,你是不是就会相信了?如果令公鬼命令的话,连翘会跳的。”子恒其实是在开玩笑,他知道女人跳立部伎绝不是件好事。
小丹曾经承认自己知道如何跳这种舞,但现在她总是会回避这个问题,就差直接否定自己以前说过这些话了。子恒只是想开个玩笑。但小丹合上了扇子,在手腕上敲了敲,子恒知道这个意思: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
“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是足够的证明,子恒。”小丹轻轻打了个哆嗦,“如果白塔下达命令,有什么事是鬼子母做不出来,或是无法忍受的?我研究过历史,我也学过该如何读取隐藏在文字里面的信息。月色宵为一个她憎恶的男人生了七个孩子;闻天香将她钟爱的兄弟们连同白水江城的王座交给了他们的敌人;还有安丽愫……”她又哆嗦了一下,这次不是那么轻微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子恒喃喃地说着,将小丹搂进怀里。子恒也看过几本史书,但他从不曾读到过这些名字,贵族孩子受到的教育和铁匠学徒确实不一样。“是真的。”崔戍移开了目光。平措也这么做,只是他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小丹一开始抵抗了一下,但并不是很用力。子恒从来都不知道,小丹什么时候不喜欢自己在别人面前抱她,什么时候又喜欢他这样。不过,如果小丹不喜欢,肯定会知道让他知道。这一次,小丹把脸依偎在他的胸口,也抱住了他,非常用力地抱着。
“如果任何鬼子母伤害了你,”她悄声说道,“我就把她杀掉。”子恒相信小丹是认真的。“你是属于我的,子恒,属于我的。”子恒也相信她的这句话。她将他抱得愈来愈紧,那股荆刺般的嫉妒气息也愈来愈浓,子恒差点就笑出了声,看来小丹还是保留了在他身上捅一刀的权力。但那一丝没有消失的畏惧让子恒笑不出来,还有小丹说的关于麦芮的事。子恒闻不到自己的气味,但他知道自己的气息中有什么————畏惧。旧的畏惧,新的畏惧————对于下一次的畏惧。
最后一批贵族从大厅里挤了出去,幸好没有任何人被踩倒在地上。子恒命令平措去告诉沈晋带锡城人进城,他很想知道平措会怎么对锡城人描述这里发生的一切,然后他搂住小丹,两人一同走出了大厅,只留下崔戍和刚刚有清醒迹象的羌活。
子恒不打算让羌活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在旁边,小丹也是一样。她把手搭在子恒的手腕上,两人快步前行,想尽快地赶往他们的房间;虽然不一定是为了同样的理由。
那些贵族在离开大厅之后显然并没有减慢逃跑的速度,走廊里除了默默忙碌的仆人之外,已经看不见其它人了。但没走多远,子恒就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判断,他们被跟踪了,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人敢公开支持羌活了,但如果还有忠心于羌活的人,大约他们会想要利用令公鬼的朋友来打击令公鬼。
子恒猛地转过身,右手按在斧柄上,但他并没有拔出兵刃,而是愣在原地。跟着他们的是兮柔和她的朋友们,除了原先那七个人之外,又有了八九张新面孔。子恒转过身时,他们吓了一跳,都用不安的眼神互相望着。
他们之中有一些是晋城人,其中有一名晋城女子比在场大部分的人都要高,只比最高的那名雨师城男人矮一点,她穿着一件男式长衫和紧身马裤。兮柔和其它女人也都是同样的装束,并在腰间佩着剑。子恒还不知道这种胡闹也传到了晋城人之中。
“为什么你们要跟着我们?”子恒问道,“如果你们想用你们那些榆木脑袋的事情来烦我,我发誓我会把你们一脚踢到马厩里去!”他以前曾经被这些白痴们骚扰过。他们脑子里想的只有他们的骄傲、比武、俘获屈从者,而最后这件事是让厌火族人咬牙切齿的真正原因。
“小心听我男人的话,”小丹严厉地说道,“他可不是好惹的。”刚才那些瞠目结舌的表情消失了,那些人开始向后退去,忙不迭地向子恒打恭行礼,很快就从走廊的转角消失了。
“他娘的小白痴们。”子恒嘟囔着,再次让小丹挽住自己的手臂。
“我的男人虽然很年轻,但已经很有头脑了。”小丹喃喃说着。她的语调相当严肃,但她的气味就是另一回事了。
子恒努力不哼出声来。确实,刚才那些人里有几个甚至比他还要年长一两岁,但他们全都像孩子一样,把楼兰的传统当作游戏。现在小丹终于有了好心情,看来是可以和她谈一谈的时候了,关于这些事,他必须和她谈一谈。“小丹,你怎么会成为羌活的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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