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马鸣连一只鸟、一只松鼠都没有看见,更别说鹿了,狩猎是根本不可能的。
当夏金瑞为马鸣立起了一张小折叠桌和一只凳子时,罗平也为彬蔚放了一只凳子,马鸣吩咐他把柳条筐里的东西拿出来让大家分享,但结果并不如他希望的那么好。
夏金瑞站在桌边,从一只锡罐里为马鸣倒出清水,仿佛那是高粱酒一样,他用悲哀的眼神看着他准备的美食消失在那些骑兵的肚子里。
“野葱鸡蛋,大人,”他说话的声音仿佛是在念悼词,“它们本来是为大人在狐仙城准备的早饭。”或者是:“最好的上等火腿,大人,希望大人知道,我是如何翻遍那个可怜的村子,才找到这些金华火腿。那时我根本没时间,而且好东西都被鬼子母拿走了。”
实际上,他最懊恼的似乎是罗平为彬蔚找到了罐装的腌松鸡。每次彬蔚咯吱咯吱地嚼碎一只云雀的时候,罗平自鸣得意的微笑都会更明显一些,夏金瑞的脸则会拉得更长一些。不过,和一点金华火腿或是香菇肉酱比起来,这些男人显然更喜欢一块羔羊肉和一碗汤。他们全都嗅着飘在空气里的香味,阿泽直接就带着向往的神情盯着那些女人的营火。
“你想去和她们一起吃吗?”马鸣问他,“那就去吧!”
“我喜欢腌鳗鱼,”阿泽倔强地说。然后,他又用郁闷的语调说:“但不管怎样,她大约会在食物里下药。”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鬼笑猝的一举一动。他似乎对那名探宝者也充满反感,大约是因为那名探宝者和鬼笑猝聊了很久,而且她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很友善。鬼笑猝肯定感觉到了男孩的目光,因为她偶尔会皱起眉头,瞥阿泽一眼。
马鸣擦了擦下巴,看了鬼子母的营火一眼,其实他自己也更喜欢羔羊肉和汤。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小江不见了。当马鸣派万宁出去探察周围的情况时,万宁不高兴地咕哝了几声。
确实,小江已经去做这个干活了,但马鸣不想等着鬼子母选择该告诉他什么样的信息。他大约可以信任湘儿。马鸣不相信湘儿会对他说谎,湘儿在当禁魇婆的时候,会把任何说谎的人整治得七荤八素,但湘儿一直躲在尹姝的身后窥望着马鸣,让马鸣觉得很可疑。
让马鸣惊讶的是,仪景公主一吃完就站起身,迈步滑过那条分界线————有些女人走路时就好像在水面上滑行一样。“愿意陪我走走吗,马鸣大人?”她冷冷地问,语气并不礼貌,不过也算不上粗鲁。
马鸣示意仪景公主带路。仪景公主轻盈地走出岗哨范围,走进月色掩映的树林里,那头流泄在肩头的灰发和那张面孔会夺走任何男人的目光,不过月色让她傲慢的表情显得柔和了一些。
如果她不是现在的这种样子……不是鬼子母,也不是因为她属于令公鬼,令公鬼似乎把自己和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女人纠缠在一起。这时,仪景公主对他说话了,她的话让马鸣立刻把其它事情都忘光。
“你有一件密炼法器。”她没有看马鸣,直接说道,并一步不停地向前走着,仿佛马鸣只是一条跟在她身后的猎犬,“有些人会认为鬼子母是所有密炼法器的合法拥有者,我不要求你把它交出来,没有人会从你那里把它拿走,但这东西需要进行研究。因此,我希望你在每晚宿营时把它借给我,每天早晨上路前我把它还给你。”
马鸣斜起眼睛瞥着她,她是认真的,这点毫无疑问。“还能让我保留我的东西,您真是太仁慈了,但,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有那种……你说的是什么?一件特什么?”
这次仪景公主的面孔变得僵硬了。她转过头来看着马鸣,马鸣很惊讶她的眼睛里竟然没有喷出照亮夜色的火焰。不过,她的声音完全像冰晶一样寒冷:“你很清楚什么是密炼法器,马鸣大人,我在海门通听纯熙夫人对你说过。”
“海门通?”马鸣和气地说道,“是了,我记起来了,海门通,我们在那里都有过一段好时光。但你在那里找到了什么,让你有权力命令我?我不知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让你和湘儿在狐仙城不会被戳穿肋骨。等我把你送到令公鬼那里去之后,你可以向令公鬼要密炼法器。”
很长一段时间里,仪景公主只是盯着他,仿佛是要用目光将他击倒。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马鸣跟着她走回营地,却惊讶地看见她沿着被排成一排、一起拴住的马匹走过去。她检查了营火和毯子的摆设,又朝着骑兵吃饭剩下的残渣摇了摇头,马鸣完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最后她昂起下巴,回到马鸣面前。
“你的人表现得很好,马鸣大人,”她的声音传遍了整座营地,“我对他们感到非常满意。只是如果你事先计划得周详一些,他们就不必用这种无法让他们安然入睡的食物填饱肚子了。但整体来说,你做得很好,我相信以后你会多想到一些事情的。”她用冰冷的声音说完这些话,就走回她自己的营火旁,只留下目瞪口呆的马鸣站在原地。
这个把他当成下属的他娘的公主,还有那个鬼鬼祟祟地躲在范采蓝和尹姝身边的湘儿————但如果只是这样,马鸣大概就要跳快舞庆祝了。就在仪景公主给过“指示”之后,马鸣还没来得及钻进他的毯子,那枚银狐狸头变冷了。
马鸣惊骇地盯着胸前的银狐狸头,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要去看看那些鬼子母。她们在分界线的另一侧排成了一排,鬼笑猝也跟她们在一起。仪景公主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两名白发鬼子母点点头。尹姝不停地用狼毫在一个小本子上做着记录,她的腰带上竟然别着一只小墨汁瓶。
湘儿拉着辫子,自顾自地嘟囔着。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那种寒意就消退了。她们又回到营火旁,低声地交谈着,只是她们之中不时会有人朝马鸣瞥上一眼,直到马鸣最后缩进了毯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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