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他说的是事实。鬼子母在竭力隐瞒弃光魔使已经自由这个秘密,她们害怕让世人知晓此事会引起更多的混乱和惊恐。令公鬼则在竭力将实情告知人们,人们大约会惊恐,但他们会有时间恢复过来的。
如果依照鬼子母的方法,事实和混乱都将到来得太晚,让人群再没有机会恢复过来。而且,人们有权利知道他们面对着什么。
“云梦泽不会坚持太久。”李义府说。令公鬼猛地回头看了一眼,但李义府是一名老军人,应该知道什么话是不该在外人面前说的,他是在将话题从弃光魔使上引开。然而,令公鬼不知道是什么让李义府如此紧张————是弃光魔使,还是其它什么东西。“云梦泽会像坚果一样被铁锤敲碎。”
“你和马鸣拟定了一个很完美的计划。”令公鬼说。这个计划的基本思想是令公鬼的,但马鸣和李义府完善了无数个细节,才让它成为一个可以实行的计划。而马鸣做的比李氏更多。
“马鸣,一个有趣的小伙子,”李义府仿佛陷入了沉思,“我很想再和他谈谈,他从来都没说过谁是他的导师。百佗?我听说你们两个全都去过北宁。”
令公鬼什么也没说。马鸣的秘密属于他自己,何况就连令公鬼自己也不太清楚那些秘密的细节。
李义府侧过头,用一根指头挠着胡子:“他太年轻了,年纪并不比你大,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学生。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了一座图书馆?我很想看看他读过的书。”
“你可以去问他,”令公鬼说,“我不知道。”他心想,马鸣大概确实是在某个时候、某个地方读过书,虽然马鸣对书籍并没有什么兴趣。
李义府只是点点头,当令公鬼不想谈论某件事的时候,李义府多半也会搁置这个话题,多半都会。“下次你去雨师城的时候,为什么不带着那里的那位鼍龙派鬼子母?鬼子母半夏?我听厌火族人提到过她,他们说她和你来自同一个村庄。你可以信任她,对不对?”
“半夏有其它的责任。”令公鬼笑了。一位鼍龙派鬼子母?如果李义府知道实情,他会怎么想?
黎枫出现在令公鬼身边,手里拿着他的木棉中衣和长衫,长衫是一件锡城古国风格的红色黄麻翻领衫,做工非常精致,在长领上绣着龙的图案,月桂叶从翻领一直伸展到袖子上。
黎枫比一般楼兰女子更高,差不多只比令公鬼矮一个拳头,像其它枪姬众一样,她已经放下了她的面纱,但灰褐色的束发巾仍然包住了她的头部,只露出一张脸。
“朅盘陀王会着凉的。”她低声说道。
令公鬼对这点存疑。厌火族人大约会觉得现在的气温只是一般,但令公鬼出汗的速度几乎不比练剑时慢多少。不过他还是将中衣套过头顶,又把中衣的衣襟塞进了裤腰里,只是没有系上扣带,然后他又穿上了长衫。
令公鬼并不认为自己不这样做,黎枫真的会亲手将衣服套在他身上,至少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做。但如果他拒绝穿衣服,黎枫和沙木香难免又会有一番喋喋不休的唠叨,还有可能会在草药茶里加上别的什么东西。
对大多数厌火族人来说,令公鬼是朅盘陀王,对于枪姬众也是————至少在公开场合是如此。但在与这些放弃了婚姻和厨房,而选择枪矛的女人单独相处时,事情就变得复杂许多。
令公鬼觉得自己可以改变这种状况,但他对她们有亏欠,所以他只能接受这种状况。有些枪姬众已经为他而死,未来还有更多的会死去,这全都是因为他的承诺。
希望老天爷收了他吧!如果他能允许她们去死,他也要允许她们去做其它的事。汗水很快就湿透了中衣,并在长衫上形成深色的汗渍。
“你需要鬼子母,令公鬼。”令公鬼希望李义府在战场上的顽固程度有现在的一半就好。这个男人以顽固著称,但现在令公鬼只知道他的一些名声和这几十天的表现。“你不能承受鬼子母们反对你的后果。如果不能让她们以为你身上系了几根她们的丝线,大约她们真的会与你为敌。鬼子母计谋多端,男人是没办法知道她们会做什么、为什么要做。”
“如果我告诉你,已经有数百名鬼子母准备支持我,你会怎么想?”令公鬼知道那些锡城古国人在偷听,他一定要保持谨慎,不能说出太多。而且他知道的也不多。大约他所知道的只是一些夸张和想象,他一直都怀疑半夏所提到的那个“数百名”有多大的真实性。
李义府眯起了眼睛:“如果白塔派出了使节,我会知道的,那么……”他的声音低到接近耳语的程度,“分裂?白塔真的分裂了?”他仿佛并不相信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这段话。
所有人都知道前任丹景玉座金灵圣母已经被废黜,并遭到遏绝,有谣传说,她已经被处死。但对大多数人而言,白塔的分裂只是一种无端臆测,并没有什么人相信这件事。
三千年以来,白塔一直都是一个整体,凌驾于所有王座之上的巍峨高山。但这名滕州人是一个会考虑到所有可能性的男人。他的说话声变成了真正的耳语,同时又向令公鬼走近了一步,以免那些锡城古国人听到:“那一定是为了支持你而爆发的反叛。你可以向她们争取到更好的条件。她们需要你,就像你需要她们,甚至有可能她们更加需要你。但一群反叛者,即使是鬼子母反叛者,也无法与白塔相比,你不会因为她们而得到更多的王冠。平民大约不知道其中的区别,但国主们会知道的。”
“她们仍然是鬼子母,”令公鬼用同样低的声音说,“无论她们是什么人。”无论她们在什么地方,他冷冷地想,鬼子母……人众的奴仆……使者殿堂已经破碎……永远地破碎……破碎……风乐瑶,我的爱……他狠狠地压下真龙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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