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像猪肥膘一般融化了,叶子、藤蔓在火焰中凋谢、湮灭。鬼子母竭尽全力地移动火焰划开石门,可是要割开一个让所有人能通过的缺口谈何容易。在令公鬼眼中,火焰融出的弧线伸长的速度就像蜗牛在爬。他的披风在微风触碰下卷动着,他的心都冷了。
“我感觉到它了,”马鸣说道,声音颤抖,“这可真是活见鬼,我他妈的感觉到它了!”
火焰闪烁一下之后消失了,纯熙夫人放下雷击木。“好了,”她说道,“快好了。”
石头雕刻上,横着一道细细的裂缝。令公鬼似乎可以从裂缝里看到光虽然黯淡,必竟是光。不过,切口处仍然还有两块弯曲的石楔挡着,从两扇门向外伸出半个弧形。只要这两块石楔被去掉,就有足够的开口让所有人骑马而过,只是巫咸得平趴在他的马背上。只要去掉,就够了。他心想,这两块石楔,各自有多重?一千斤吗?可能还不止?也许如果所有人一起下马去推,也许可以在那风吹到之前把其中一个推开。一阵风吹在他的披风上,他只能尽量不去听风中的人声在喊些什么。
纯熙夫人向后退开,五花马立刻正对着红尘之道门纵身向前跃去,孔阳蜷伏在马鞍上。到达门前的最后一瞬间,战马一扭身体,就像它在训练中学会的在战场上撞击其他战马一样,用肩膀撞上了石楔。随着石头破裂之声,石楔向外翻倒了,退魔师和他的坐骑在惯性之下直接冲过了红尘之道门烟雾一般的镜面。从开口透进来的光是早晨的晨曦,显得苍白单薄,但是在令公鬼的眼里,它就像夏日午间的阳光一般洒在他的脸上。
门的另一边,孔阳和五花马的动作都慢得像在爬行,退魔师磨磨蹭蹭地把马头掉转回来朝着门这边。令公鬼一刻也不耽搁,他把杏姑的头拉过来对准门上的开口,然后狠狠地往乱毛小母马的屁股上拍了一掌。半夏只来得及回头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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愕地看了令公鬼一眼,就被杏姑带着冲出了红尘之道。
“好了,所有人,行动!”纯熙夫人命令道,“快点!走!”她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雷击木,伸长手臂指向后面的引路残碑。从雷击木头飞出一道流星一般的光芒,随即增强成彩虹般鲜艳的火焰,就像一支燃烧着白色、红色和黄色的利枪向黑暗刺去,爆炸,夜明珠般的光芒四处激散。
黑青痛苦地惨叫着,尖利的嗥叫里夹着狂怒。风中夹带的千万个怨恨的喃喃语声就像雷鸣一般疯狂怒吼,模糊不清地诅咒着抓到他们后要如何折磨他们,这些话语和嚎哭传入令公鬼的耳中,里面透露的噬血癫狂令他几乎明白它们的话语,令他一阵阵地胃痉挛。
所有人都立刻向烟雾一般闪着光芒的红尘之道门冲去。令公鬼催促着红,紧跟在其他人后面蜷着身体冲出开口。冰冷的寒意再一次穿透了他,这种奇特的感觉就像是头朝下被缓缓地压进一个冬天的水缸,冰冷的水极慢极慢地爬过他的皮肤。跟上一次完全一样,这个动作就像是会永无休止地进行下去一般,而他的思维却飞快地运转着,担心像这样被困在门中的时候,黑青会不会抓到他们。
寒冷突然像被刺破的泡泡一样消失了,令公鬼身处红尘之道之外。他的马在突兀的一瞬间里似乎以两倍的速度在移动,跌撞了几步,几乎把他从头上甩了出去,为了保命他伸出双手紧抱着红棕小马的脖子。令公鬼坐回马鞍上以后,什伐赤抖了抖身子,平静地朝着其他人小跑而去,就像刚才什么怪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外面很冷,但跟红尘之道门里的寒冷不同,这是自然的冬天的冷意,缓缓地、稳稳地渗入身体之中,令人感到熟悉和安慰。
令公鬼用披风裹紧身体,眼睛看着红尘之道门的黯淡闪光。在他旁边,孔阳在马鞍上前倾身体,一手扶着剑柄,人和马都绷紧了神经,一旦纯熙夫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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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他立刻就会冲回去。
红尘之道门伫立在一座小丘下的一堆乱石中,被矮树丛遮盖着,只有在光秃秃的棕色树枝被落石折断之处才裸露出来。跟门上剩下的雕刻相比,这些矮树丛反倒比石头更无生气。
红尘之道门的灰暗表面缓缓地凸了出来,像是水池里一个长形的奇怪泡泡正在冒出表面一般,纯熙夫人的后背穿破泡泡露了出来。一寸一寸地,鬼子母和她的灰暗镜像向后分开了。她仍然把雷击木举在身前,一直到把月牙从红尘之道门里拉出来之后才放下。她的白驹惊恐地跳着脚,打着响鼻。纯熙夫人紧盯着红尘之道门向后退开。
红尘之道门变黑了。本来烟雾一般的微光颜色变深,从鸦青色一直沉至漆黑,最后变得就像红尘之道深处一样漆黑。黑青朝他们嗥叫,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风中隐藏的声音充满了对生灵无法扼止的渴求,对痛苦的欲望,还有受挫的恼恨。
那些声音就像是在令公鬼的耳边念咒,隐隐约约处在可以听懂的边缘,又偏偏可以听懂。
多好的鲜肉啊,撕裂它,吞噬它,多好啊。
把筋络撕成带子,编成辫子,把带子编成辫子太好了,太高兴了,滴下的血真红啊。
血那么红,那么红,那么甜;甜美的惨叫,漂亮的惨叫,如歌的惨叫,惨叫出你的歌吧,歌唱你的惨叫吧念咒声飘荡着,黑暗渐渐变淡,退去了,从拱形的石门开口看去,红尘之道门恢复了黯淡的闪光。
令公鬼颤抖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半夏骑着杏姑站在湘儿的坐骑旁边,两个女人互相环臂抱在一起,头靠在对方肩上。就连孔阳,虽然坚毅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感情,但是从他坐在五花马背上的姿势,还有看着纯熙夫人时放松的肩膀和略歪的脑壳,也明显看出他放下心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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