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身子,令公鬼能看见那些红丝的残余,以及仍然清晰可辨的火之力和风之力编织,那是他还不知道的编织,不过他能够追溯到这些编织的源头。地板和装饰着精美花纹的白石膏天花板上留下了无数黑色的孔洞,仍然在不停地发出燃烧和碎裂的声音。
令公鬼举起双手,开始编织烈火,但立刻有另一个人记起了脸颊被掌掴时的疼痛。谢惠连的声音如同那些红丝般戳进他的脑袋。
不要再这样做,孩子,绝对不要再这样做。他似乎听到真龙在远处恐惧的呜咽,为了他要释放的力量,那股力量几乎摧毁了世界。除了火之力和风之力以外的能流都消失了,令公鬼开始做出他刚刚见到的那种编织。一千根红色的细丝从他手中爆开,略微散开地向上飞去,一片两尺直径的圆形天花板变成岩石和石膏的碎块掉落下来。
令公鬼这样做过之后才意识到在他和幽瞳之间还有东西挡着,他一定要让幽瞳死在今天,但最好不伤到其它人……他又一次站起身,跛行着向大厅侧面的大门跑去,那里的每一扇门上都镶嵌着九只如他拳头大小的黄金蜜蜂。
一股细小的风之力在他之前推开了一扇门,这么小的真气别人是完全感觉不到的。他蹒跚着走进走廊,单膝跪倒,另一个人的肋侧像是被火烧一般,他的脚踝却在困扰着他。
令公鬼用剑撑起身子,靠在上面,等待着。一名剃光胡子、双颊丰满粉嫩的家伙躲在走廊转角处,向这边窥望着,他的衣服表明他是一名仆人,至少一侧是绿色,另一侧是黄色的衣服很像是仆人的制服。他看到了令公鬼,便以极为缓慢的动作,大约他认为只要动作够慢,就不会被注意到,缩进了转角。幽瞳迟早会……
“云梦泽是我的!”那个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从所有方向传来。
令公鬼咒骂了一声。这一定是他在方海龙广场上使用过的那种编织,这种编织需要的上清之气非常少,即使做出编织的人就在令公鬼附近三十尺内,令公鬼也未必能察觉出来。
“云梦泽是我的!我不会为了杀你而毁掉我的东西,我也不会让你去毁掉它。你有胆来这里袭击我?那么你有没有勇气跟我去另一个地方?”那个雷鸣般的声音里流露出狡诈的嘲讽。“你有这个勇气吗?”在上面的某个地方,一个通道打开又闭合了。令公鬼知道那是谁的。
勇气?他有这个勇气。“我是转生真龙,”他喃喃地说道,“我要杀了你。”编织出一个通道,他走进去,到了数层以上的一个地方。
这是另一条走廊,排列在这里的壁挂描绘着海上的船只。走廊另一端连接着可以眺望远景的柱廊,从那里能看到太阳只剩下最后一抹红色。
幽瞳通道的残余仍然挂在半空,正在解开的能流闪着微光,如同无数只鬼魂,令公鬼还能辨认出它们。他开始编织,却在半途停了下来。他不假思索地跳到这里,却没有想到这可能是个陷阱。
如果他重复了幽瞳刚刚进行的编织,他会走进幽瞳已经到达的地方,或者至少是那附近。只要他稍微更动一下,他不确定这个更动是会相差五十尺还是一百尺,但也足够了。
垂直的银线开始旋转着张开,露出一片覆盖着阴影的巨大废墟,比这条走廊还要明亮一些。通道对面的太阳似乎比这里的还要高一点,半掩映在一座破碎的圆顶后面。他知道这个地方,上次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的名单上又增加了一个枪姬众的名字。
第一次他去的时候,冷子丘跟了进去,变成了比魔尊的爪牙更可怕的东西。幽瞳逃到了历下城,令公鬼却觉得这似乎解释了很多疑点。但现在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没等通道彻底张开,他一步跨进这个曾经被称为幽冥涧的饱受蹂躏的城市。他放开编织,跛着腿向前跑去,靴子踩碎了破裂的铺路石板和黑色的枯草。
他转过见到的第一个街角,地面开始在他的脚下震颤。他刚才所在的地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阴暗的黄昏中划过一道又一道闪电。令公鬼感觉到地之力、火之力和风之力的激荡,雷声中夹杂着尖叫和呼吼的声音,阳极之力在他的体内激荡。他头也不回地蹒跚向前,虽然周围已经被阴影覆盖,但阳极之力让一切的景物在他眼中纤毫必现。
这是一座异常宏伟的城市,巨大的大理石宫殿通常都拥有四五座不同形状的圆顶,落日在其上染出了一层猩红。每个十字路口上都有一座青铜喷泉和雕像。圆柱数组一直延伸到可以俯瞰夕阳的高塔前,不过那些高塔往往已经从中断裂,只剩下犬牙交错的末端,圆顶也只存一两处。雕像大多倒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或者至少残缺了手臂或头。迅速变深的黑暗淹没了一堆堆瓦砾。仅剩的几棵矮树歪斜扭曲,如同骷髅的手指伸向天空。
一片砖石碎块铺散在路上,路边的建筑大约是一座小宫殿,它的一半已经消失了,剩下的立柱前墙向街道倾斜着。
令公鬼停在街道中央,距离那片瓦砾不远的地方,等待着,感觉着另一个使用阳极之力的人。贴在街边前进不是个好主意,不仅仅是因为建筑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一千双看不见的眼睛似乎正从髑髅眼窝般的空窗户中窥望过来————充满饥渴的窥视。
在遥远的地方,他感觉到肋侧新的伤口在跳动。历下城每一颗尘埃中的邪恶都在与那道伤口产生共鸣,让它喷发出火焰般的痛苦,而那处旧伤却像拳头般紧缩起来,脚上的痛处似乎已经到了极远的地方。
在更近的地方,虚空在他周围脉动着,魔尊对阳极之力的污染与那伤口一同冲击着他的肋侧。白天,历下城是个危险的地方,到了晚上……
在前面的街道上,一座尖顶纪念碑奇迹般地直立着,它的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一个被黑影遮住的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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