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床的四根方形粗床柱是镶嵌着奇玉的乌木,房间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用抛光的乌木和奇玉制成的,方硬的棱角和沉重的形体也很符合他的情绪。片刻之间,他仍然躺在床上,即使睡眠回来了,也只会带给他另一个梦。
你在吗?真龙。他不带任何希望地想着,一边疲惫地从床上起来,将身上褶皱的长衫抚平。自从把自己关进这房间以来,他就没换过衣服。
当他蹒跚着走进前厅时,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又做梦了————那个梦总是会立刻让他从羞愧、内疚和嫌恶中醒过来————但确切实是坐在一张镀金椅子里,正抬头看着他,她的膝上放着一本皮封书。
他没有醒过来。黑色的鬈发垂在紫苏的脸颊旁,一双黑色的大眼睛专注地望着他,让他几乎以为自己感觉到了她的碰触。她的绿丝长裤紧裹在腿上,充分显露出少女的身姿,同样质料的长衫敞开着,茶白色的丝衫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令公鬼祈祷能醒过来,他躲在这里不是因为恐惧或愤怒,或是对羌活的负疚,或者是真龙的消失。
“再过四天,将有一个节日,”紫苏轻快地说,“在月半的时候,悔改日,他们这么称呼它,但那一晚人们将尽情起舞。我听说是稳重的舞蹈,但任何舞蹈总好过没有。”她小心地将一片薄皮革夹进书页里,把书放在身边的地板上。“如果我今天去找裁缝,应该刚好来得及做一件衣服,如果你愿意和我跳舞的话。”
令公鬼将惊愕的目光从紫苏身上移开,落在门旁一个用布盖住的托盘上,现在他只要想到食物就会有作呕的感觉。鬼千拓不该让任何人进来,老天爷收了她吧!她最不该放进来的就是紫苏。令公鬼倒是没刻意提到过紫苏的名字,但他说过不许任何人进来!“紫苏,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放羊的,你看上去就像是斗殴过度的狗,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采蓝是那么狂乱,她一直在求我和你说说话,枪姬众已经将她赶走五十次了。鬼千拓如果不是为了你不吃东西而焦虑,也不会让我进来。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必须先恳求一下,你欠我的,乡下小子。”
令公鬼打了个哆嗦,关于他自己的影像飞快地在脑海中旋转。他撕裂紫苏的衣服,如同野兽般扑向她,他欠她的,而且绝对还不清。
他转过头看着紫苏,紫苏已经在椅子里盘起双腿,将两只拳头搁在膝盖上。她的眼神怎么能如此平静?“紫苏,我无法为我所做的事寻找借口,如果还有公正存在,我真该被吊在绞刑架上。如果我能,我会亲手把绳索绕过我的脖子,我发誓我会的。”这些话带着苦涩。他是转生真龙,她的公正只能等到终极之战结束后才能实现了。他才是个傻瓜,自己怎么可能活到末日战争结束?那不是他应该妄想的。
“你在说什么,放羊的?”紫苏缓缓地说。
“我在说我对你做过的事。”令公鬼呻吟着。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对紫苏?“紫苏,我知道你和我在同一个房间感觉会多么可怕。”他怎么能去回忆她的柔软,她那丝一般的皮肤?他那么凶狠地撕裂了她的衣服。“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是一头禽兽,一只怪物。”
但他是,他厌恶自己所做的事,现在他更加厌恶自己,因为他还想这么做。
“我唯一能找到的解释是那时我疯了,谢惠连是对的,我真的听到了声音,我以为那是真龙的声音。你能……不,不,我无权求你原谅我,但你必须知道我是多么对不住,紫苏。”他真的很对不住。他的双手却拼命地想要再一次抚过她赤裸的背、臀部的曲线,他真的是只怪物。“非常非常对不住,至少你要知道这一点。”
紫苏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仿佛以前从没见过他一样。现在,她不用再掩饰了,她能说出对他真实的想法,说他是多么恶劣。任何言辞都无法形容他的恶劣。
“那么你就是因为这个一直躲着我。”最后紫苏说道,“你听我说,你这个榆木脑袋的蠢货。我那时几乎要哭倒在地上,因为我看到太多的死亡。你也正要做出相同的事,因为同样的原因。我们那时所做的,我纯洁的小羔羊,是在彼此安慰,朋友之间有时也会那样安慰对方。闭上你的嘴,你这个红河的干草头。”
令公鬼闭上了嘴,但只是为了能吞下一口口水。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就要掉在地板上了,当他再开口说话时,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安慰?紫苏,如果我家乡的女事会听到我们称这种事为安慰,她们一定会排队来剥我们的皮!”
“至少现在你是说‘我们’,而不是‘我’了。”紫苏严肃地说。她蓦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力摇晃着一根手指。“你认为我是个玩偶吗,乡下小子?你认为我会那么笨,不知道拒绝你?你认为我不能清楚地让你知道我不想要吗?”她从长衫下面抽出了一把匕首,向令公鬼晃了晃,又不留痕迹地把它藏了起来。“我记得是我从你背后割开了你的中衣,因为你脱下中衣的速度实在太慢。你以为我不想让你的双臂环抱我吗?我和你做了没有和其它任何男人做过的事情。你以为我没有受到你的诱惑吗?你说全都是因为你,仿佛我不在那里一样!”
令公鬼的腿碰到了椅子,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后退。紫苏紧皱眉头盯着他,嘴里喃喃地说:“我不认为现在我喜欢你这样俯视着我。”突然间,她狠狠地踢了他的胫骨一脚,双手用力推在他的胸口上。令公鬼重重地跌进椅子里,甚至差点连同椅子向后翻倒过去。紫苏一甩头,整了整自己的长衫,细小的发卷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
“大约是这样,紫苏,但————”
“就是这样,放羊的。”紫苏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再有什么其它说法,你最好叫枪姬众来,再导引真气出你所有的真气。因为我要踢得你绕着这个房间乱跑,尖叫着喊救命。你需要修修面了,还有,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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