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一事,虽然已经落幕。但随之又掀起了禁绝「游侠」的朝廷政令,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这些「游侠」可不是武侠里那些义薄云天的侠客,倒更像是一群好勇斗狠的无业游民,是社会的不安定因素。
此政令自天子出,朝臣们原则上是同意且配和的,只是渐渐便波及那些豢养「游侠」、「门客」的世家、豪强,便引发了不小的波折。
所谓的「游侠」不过就是地痞流氓级别的人物,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皇帝一道圣旨,充军的充军、做苦役的苦役,倒是减轻了百姓徭役负担,不失为一条仁政了。
可这些「游侠」背后所依附世家、豪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可偏偏,之前又出了「游侠刺杀君王」的大桉,皇帝因此雷霆震怒,严惩庇护游侠的世家大族,惶惶威势之下,甚至不惜重用绣衣卫,纵然反对者如潮,可又有谁能阻拦?
这可是一位在位十年的实权君王!
大晏朝的中央集权之下,皇帝的权势本就是无可制约的,只要皇帝铁了心,在加上绣衣卫这个不受朝堂制约的机构,世家也好、豪强也罢,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后宫好不容易和平了,朝野却日益战战兢兢。
被闲置了十年的绣衣卫,再度亮起屠刀,又怎能不令朝臣惶惶?
岳望舒提着食盒来到皇帝的寝宫,亲手将一盅雪梨汤放在御桉前,桉上是堆积如山的奏疏,所奏所书,只怕多半是近期的「严打」。
「六郎何必闹得这么大?」严打游侠就罢了,进一步牵连扩大,只会闹得朝堂震荡、人心惶惶。
晏铮只冷哼道:「他们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岳望舒一时默然,倒也是,这些个世家大族,干干净净又有几家?纵有摊丁入亩的国策,也挡不住土地兼并,纵然官绅一体纳粮,但有权有势的人总是能逃过赋税,并转而将其转嫁到贫民身上。
虽然或许也有家风清正的,但大多数都有不法之处。
或许,这才是晏老六「严打」的最终目的,什么「游侠」,不过就是个添头。
「只是六郎重用绣衣使,恐怕会牵累不少无辜。」——绣衣卫可不什么善茬机构。
晏铮却只是道:「放心,朕心里有数。」
关于朝政,岳望舒不够了解,也无力劝阻,只叹道:「六郎就不担心伤了自己仁君名声?」
晏铮不禁嗤笑:「仁君?朕当然是仁君,望舒大可放心。」
岳望舒:好吧,这家伙心思深,总能一边害人,还一边装白莲花,他自然能粉饰好自己的名声。
不过就是全国严打了一下,日后减免一下赋税、做几样形象工程,仁君便又回来了。
晏铮随即执着她的手去一旁软塌上坐下,「朕瞧着你有些闷闷不乐。」
岳望舒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不是六郎叫我暂时不要出宫么。」不能出去玩,当然无趣。
晏铮笑了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你若实在无聊,可以召教坊司入宫,欣赏歌舞戏曲。也可以帮着湘妃为娍媖备嫁。」
给公主备嫁,这可不是她这个贵妃的本职工作。
「安国公主的婚事,自有湘妃操持。」岳望舒澹澹说。
晏铮依旧笑意温和:「你不是挺喜欢娍媖的么。」
岳望舒默了默,「六郎,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宫?」
晏铮眼睑微微一垂,「等过了这阵子吧。」
就不能给个准话?
晏铮叹了口气:「这阵子朕实在太忙。等这这件事了了,朕觉得……便该立你为后了。」
岳望舒并没有太惊讶,但还是忍不住道
:「阿棣还小……」
晏铮忙安抚道:「朕既然立你为后,自然便会立阿棣为太子。望舒,你之前遇刺,说到底还是因为只是贵妃身份,孟东川才敢存了立长的幻想。为了日后不再有这种事情,早日立你为后,才是最妥当的。」
一时间,岳望舒竟找不出反驳之词。
晏铮又叹道:「而且朝堂上一直有立储的呼声,成桢虽然不成器,但平白占了年长。朕若没有嫡子,庶长子总是要受到拥护的。而且成桢也到了该封王的年纪了,到时候出了宫、成了亲,难免被一些野心勃勃之人撺掇。为了避免出这种事情,最好的法子便是立后。」
岳望舒更是无言。
「当了皇后,我还能出宫吗?」岳望舒幽幽问。
晏铮忙挤出个笑容:「那是自然,朕会陪你一起。」
岳望舒眼眸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六郎的意思是,没有你的陪伴,我就不能自己独自出宫了?」
晏铮连忙摆手:「朕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也该多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随随便便出宫。起码出宫前,要做好万全准备。」
而皇后出宫的万全准备,只怕是没那么好准备的吧?
出了一次刺杀事件,她的自由似乎被侵蚀了……
岳望舒忍不住想要挣扎:「六郎这般大肆清查,等事后想必京中治安定然大好,又何必如此麻烦?」
「望舒!」晏铮紧紧攥着他的手,「这次的事情太凶险了!京城虽是首善之地,但总有不够完备的地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就当是为了阿棣,以后不要再冒冒失失出宫了。」
岳望舒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和煦的男人,竟觉得有些窒息。
原以为,自己即使回宫,也可以奢侈而任性地享受着自由。
没想到,自由却在一步步被限制。
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又总觉得似乎是被算计了。
但偏生晏铮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无可反驳。
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有道理、那么真诚,仿佛都是在为她考虑、为他们的孩子考虑。
岳望舒垂下眼眸,整个人都有些失落了。
晏铮抬起手温柔地理了理她鬓角,「望舒,相信朕,朕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这样的话,反倒是格外刺耳。
「六郎,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岳望舒突然喃喃吐出这句话。
晏铮童仁微微一缩,「望舒……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岳望舒苦笑了笑,「我总觉得,我好像被你给困住了。」
「别胡思乱想。」晏铮笑意温润,将她揽入怀中,「你要相信朕,安安心心留在宫里,朕会安排好一切,朕会给你最好的。」
这温柔缱绻的话语,直叫人恍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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