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六年春。
见天气和暖,岳望舒便将那包人参种子在水中浸泡催芽,这些种子都很饱满,很快便都冒出了小芽。
而用来种人参的土地也早已预备好了,后院的菜地,今年特意没有种菜,岳望舒还叫人提前仔细翻了好几遍土,还施了足足的农家肥,并扎上了棚子。
人参娇贵,可晒不得毒日头。
统共也就三分地,岳望舒便亲自换上农家短打,花了半天时间,将发了个芽的种子一一播下,又用花洒细细浇了一遍透水,最后覆上一层秸秆预防春寒,方才安心。
见她走出棚子,小菊撑着遮阳伞近前,“这些活儿交给奴婢们便是了,主子何必亲自下地受这份辛劳?”
岳望舒回头扫了一眼那匀匀整整的三分人参药圃,想到日后这里长出一片葱茏人参的样子,便不由笑了:“我倒是不觉得累。”
她现在身子骨是越来越好了,十斤的石锁都觉得过于轻巧,甚至还打算换稍微重一些的。
回到屋里,换上光鲜体面的绫罗袄裙,都太监李约便忍不住道:“主子,人参既已种下,不如写封信,跟皇上回禀一声。”
岳望舒淡淡睨了李约一眼,这家伙,已经不知多少次催她写信了!可是,她是在没什么好跟皇帝说的。
不过想到自己的大招技能已经冷却,皇帝却还没来复诊,作为一个奶妈,她的确该提醒一下病号了。
“也好,帮我磨墨吧。”
时隔整整一季,晏铮才终于收到了来自玫瑰岭皇庄的信件,唯独这次是信,以前都是李约的秘奏。
晏铮忍不住嗤笑,“原来还记得宫里有朕这个皇帝呢!”
一旁伺候的总管太监张寄陪着笑脸,却不敢接话茬。
晏铮撕开新封,扫了一眼宣纸上字迹,不由轻哼:“跟以前一样,没什么长进!”这说得是岳望舒的字,还是软趴趴、没筋骨的样子。
信中的内容不多,说了人参已经种下,天日已暖,问他何时来庄子。
简短得只有半页。
晏铮撂下了那张轻薄的宣纸,没良心的女人,吃朕的、喝朕的、住朕的、用朕的,连人参种子都朕去岁秋天命人深入长白山林深处采摘而得!她倒是好,只顾着吃喝玩乐,好几个月才想起朕!
哼,八成还是李约提醒的!
张寄偷偷瞄了一眼,不由笑道:“如今天气暖煦,正是踏青好时候呢。”而玫瑰岭,可不正是踏青的好地方么!
说着,张寄又压低声音道:“皇上的龙体要紧。”——在治几次,皇爷便能彻底康复了。没什么比这个更要紧了。
晏铮缓缓吐出一口气,去年冬天那次治疗之后,整个冬天都没觉得太冷,在加上他略加习武、疏远女色,如今觉得精气神都好了许多。虽说这样无益于子嗣绵延,不过比起子嗣,他当然更在意自己的身子康健。
只要除了旧疾、身子康泰,何愁不能子嗣昌隆?
只可惜,那个女人是玩野了,不惜连自己母亲也诓骗,可见她有多不愿回来。
晏铮遗憾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朕是不是也该放弃?
但心里,终究有些不甘。
“去告诉湘妃一声,五日后,朕要带娍媖微服出宫踏青。”晏铮道,望舒似乎很喜欢娍媖,此番带去,她大约会高兴吧。
玫瑰岭皇庄。
自种人参之后,岳望舒每天都会去巡视那三分苗圃,顺手除一下杂草,有时候,她还会叫人把桌椅搬过来,在此抄写、研读医术。主要是想让这些人参种苗多沐浴一下她生命光环。
在岳望舒孜孜不倦的光环照耀之下,人参们纷纷破土而出,从秸秆中伸出了碧绿的叶子。
皇帝晏铮带着长女娍媖公主来到玫瑰岭皇庄,他特意没叫人通传,就是想看看某个女人最近在做什么。
结果就看到,岳某人穿着一身棉布短打,正蹲在后院田里锄草呢!
晏铮沉默了,看看这棚子,便猜到这里就是种人参的地方了,可他完美想到,望舒居然亲自下地!
“主子,皇上来了!”候在一旁的宫女小芙蓉忙不迭冲进药圃禀报。
岳望舒:????
抬头赫然是一身锦衣华服的皇帝陛下,以及……一个穿着红罗裙、梳着朝云近香鬓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岳望舒不由眼前一亮,“大公主也来了?!”
能够出宫,这对于自小长在内宫的公主殿下而言,无疑是极其新鲜的事儿,她笑着歪头,一脸好奇:“姝媛在做什么?”
岳望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快步走出了棚子,“给人参除草呢!”
“人参?”娍媖瞪圆了眼睛,“人参还能种在田里?”
“当然能了,长得还很茁壮呢!”岳望舒一脸骄傲地道,老娘的生命光环就是强大!
这时候,岳望舒忽然发现皇帝杵着一张脸,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岳望舒想起自己还没行礼呢,便连忙屈膝一礼:“给皇上请安!实在是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晏铮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朕还以为你眼睛不好使,没瞧见朕呢!”
岳望舒:这家伙,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岳望舒却只得陪着笑脸,“皇上和大公主请到亭中吃杯茶,容我去换身衣裳,我这副样子见驾,实在是太失礼了。”
她这一身荆钗布裙,不晓得还以为是农家女呢。
晏铮脸色冷淡地道:“去吧。”
岳望舒忙一溜烟儿回到堂屋,找出一身光鲜的妆缎袄裙换上,又叫贴身宫女银杏给她梳了个落落大方的宝髻,头上点缀金玉,面上略施脂粉,这才步履娉婷去见那对父女了。
这后院,除了三分地的药圃之外,还有几株果树,其中一株苹果树尚在开花,东墙角的亭子正对着这株开花的树,倒也有几分山野趣味。
“让皇上久等了。”岳望舒再度敛衽一礼。
亭中的皇帝晏铮正襟危坐,虽着常服,但难掩贵气,端着的样子颇有几分威仪。而大公主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没半点公主架子,她手里拿着个柿饼正吃着,眼珠子正滴溜溜打量着四周。见岳望舒来了,便欢喜地快步迎上来,“姝媛,你既然病好了,是不是马上就能回宫了呀?我和母妃都很是惦念你呢!”
晏铮瞧瞧扫了一眼自己的长女,心中默默赞许。
岳望舒僵硬地笑了笑,“我暂时还不便回宫。”
“为什么呀?”娍媖很是不解。
岳望舒默然片刻,便道:“我命格不吉,与宫中贵人相冲相克。我若回宫,怕是有人要缠绵病榻了。”
听了这话,娍媖惊呆了,宫中贵人?说的是谁呀?反正不是我母妃!难道是……母后娘娘?!
晏铮听得眉头紧皱,这个岳望舒,是越来越能胡诌了!为了不回宫,居然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娍媖惊惶地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父皇,这是真的吗?”
岳望舒没等皇帝说话,便立刻道:“当然是真的,否则我有什么理由不回宫呢?皇上,您说是吧?”
岳望舒笑眯眯地看向岿然端坐的皇帝陛下。
晏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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