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车厢里的气氛很沉重。
安然也没有多么生气,这个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内。
只要涉及白绫和卓佳萱,无论她们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他都习惯性装聋作哑。
可是她总觉得心头还未愈合的伤口又被重新撕开了一道口子,嗖嗖地往里灌冷风。
她都冻麻了。
蓝月揉着眉心,轻声地叹道:“是我太心急了……”
听说白绫越狱,她有些乱了方寸,不惜让安然逼迫聂苍昊表态。
但是她忽略了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比如说昨晚两口子刚闹完了别扭,比如说陆义昌刚跑来找安然……
这个时候聂苍昊心情不好,他不迁怒安然就不错了,怎么会刻意讨好她呢?
也许安然的怀疑不无道理——他没有那么爱她!
“没事,挺好的!”安然倒是如释重负一般。
她侧眸看向比她还要难过的蓝月,弯了弯唇角,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现在死心了吧?他对我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一切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安然从没认为聂苍昊对她能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是蓝月反复提起,她才有些混乱。
现在证实了她在聂苍昊心里的地位如同敝屣,却反倒无比轻松。
她刻意忽略心口又麻又疼的感觉,假装丝毫都不在意。
“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蓝月强打起精神,安慰她:“聂少那脾气吃软不吃硬,你……”
“巧了,我也吃软不吃硬!”安然打断了她的话,同样有些厌烦。“你不要再劝了,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两头不讨好的蓝月:“……”
安然回到酒店,见阿豪抱着小宇走过来。
“小五打探到了陆人杰的消息,他跟陆义昌和小刚在一起,目前人身安全方面没有问题。”
安然揉了揉太阳穴,勉强问道:“有没有问过哥哥,陆义昌是不是仍然限制他的自由。我给他发的消息,他都没有回复。”
“问过了,没有限制他的自由。”阿豪说到这里顿了顿,提醒她:“他不回复消息,也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棘手。
陆义昌走投无路,来投奔唯一的儿子。陆人杰哪怕对父亲有再多的意见,却也无法对他不管不顾。
也许陆人杰不知道该怎么跟安然说,索性就保持沉默。
安然沉默了好久,突然说:“阿豪,我想回普罗城的农庄,想在那里度年假。”
阿豪微微一怔,片刻后劝道:“你现在离开帝都只会激化跟他的矛盾。”
“我跟他没有关系!已经离婚了!”安然冷哼一声。“你不陪我,我自己报旅行社……”
“好,陪你。”阿豪立刻答道。
还不等安然扬起唇角,他睨着她的眸子,接着提醒道:“小宇怎么办?这半年内的抚养权归聂少,他不同意,我们无法带走他。”
安然只觉得烦透了。
她阖起眸子,沉思了好久,眼角隐隐有泪珠渗出。
不知过了多久,安然重新睁开清眸,做出了一个新决定:“我不想住酒店了,我要搬回香山别墅,跟哥哥住在一起。”
阿豪又是一惊,本能阻止:“你这么做,岂非激化跟他的矛盾。更何况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陆家大厦将倾,你凑过去只会为自己招来祸患和麻烦……”
安然觑着阿豪,轻声地道:“要么你带我离开帝都,要么我去投靠陆人杰,两个选择,你帮我选一个!”
大年初一,聂氏集团摩天大厦,26楼总裁室。
这天加班的总裁恐怕只有聂苍昊一个了!
他坐在那里心烦意乱,什么东西都看不进去。
索性扔下签字笔,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前功尽弃!
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
他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跟安然改善和缓的关系,就这么一朝打回到冰点。
疲惫又沮丧,简直没有合适的语言来形容他此时恶劣的心情了。
理智提醒他必须得马上找到补救的方法,可身体似乎疲惫到极点,动都懒得动一下。
许久,聂苍昊终于睁开眸子,拿起手机联系霍言。
霍言接通了电话,他在恩师岳建国院士的家里。背景声音听起来很嘈杂,应该是岳建国的学生们都来给老师拜年了。
“新年快乐,聂少!”霍言笑眯眯的,听起来心情很阳光。
聂苍昊压下了满肚子的牢骚,勉强答了一句:“新年快乐。”
“又跟你老婆吵架了?”霍言果然了解他,知道他这个时候打电话不止为了拜年那么简单。
“没事……都是些小事。替我向岳老拜年,有时间再约你谈。”聂苍昊挂了电话。
他捏着眉心,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一点儿。
其实他很清楚他跟安然的根本问题出在哪里!但这是无解的难题。
陆义昌再渣再恶心,却是安然的生父。如果他真逼死陆义昌,安然不可能再接受自己。
白绫纵然虚情假意,但他不想赶尽杀绝。他更希望她赶紧离境回到雷格身边去,此生不再相见。
可安然却不答应。如果不抓回白绫,不让她继续坐牢,安然就会继续疑心他对白绫余情未了。
这些问题就算找霍言咨询也解决不了。
聂苍昊沉吟了好久,终于站起身。他抄起了车钥匙,快步离开了总裁室。
一堆乱麻,总得先找个最主要的头绪解决。
商业街酒店,套房。
陆人杰直挺挺地躺着,一脸的自暴自弃。
旁边陆义昌不停地在唠叨着:“我们陆家不能就这么完了!你得振作起来,跟小然商量个解决的办法才行。”
“小然已经给聂苍昊生了儿子,看在她的情面上,聂苍昊也不至于对我们陆家赶尽杀绝吧!”
“你和小然兄妹感情一直很好,你亲自跟她商量,她肯定会给面子!”
无论陆义昌说什么,陆人杰都一声不吭。
他看到了安然发给自己的消息,但是并没有回复。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尽管对父亲失望透顶,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陆人杰无法对父亲置之不理,也无法厚着脸皮把妹妹拖下水,索性摆烂了。
“人杰,你是陆家的继承人,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陆家垮掉吧!你得振作起来!”陆义昌继续苦口婆心地动员儿子。
陆人杰眼皮动了动,终于有气无力地开口了:“你让我怎么振作?就你干下的那些事儿,聂苍昊不杀你都网开一面,还指望他能放过陆氏?”
“哈,他要敢动我,我们爷俩就死在一起!”陆义昌恶狠狠地咬牙。“就不信小然能狠心袖手旁观。”
“你能不能别再把她牵扯进来。”陆人杰忍无可忍。
“她是陆家的女儿,这种时候就该站出来为陆家出头!她的儿子还拿了陆家百分之一的股权呢!”
“别再提了,都是你设下的圈套!”陆人杰悔之不迭。
他根本想不到父亲如此机关算尽,感觉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般,一步步地踏进了挖好的陷阱。
“人杰,爸爸死不足惜。可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就这么毁了,我死不瞑目啊!”陆义昌说到这里,老泪纵横。
小刚拿过来纸巾盒。
陆义昌摆摆手,继续更咽道:“时值今日,我已走投无路,只有你和小刚还不离不弃地陪在我的身边。爸爸说不定哪天就去了,只是不放心你和小刚……还有小然,你们都是我的亲骨肉!”
陆人杰:“……”
他爬起身,仔细看了看小刚。
小刚仍然微微垂首,低敛着眸子,看不出什么情况。只是他的双手微微握起,泛白的指关节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陆人杰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小刚也是父亲的骨肉。
难怪小刚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父亲的身边,是因为有一层亲情关系。
还不等陆人杰说话,小刚顿时警惕地抬起眸子。“有人来了。”
陆义昌一副生死由命的神情,叹息道:“都到这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谁来我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把这条老命交出去……”
话音未落,就响起了不太友善的敲门声。
小刚走过去,从猫眼里瞄了一眼。“聂少带着人来了。”
陆义昌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桃花眼里闪过一抹狡诈的喜色,喃喃地道:“他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小刚,去开门!”
见父亲满眼的算计,陆人杰意识到不妙,忙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陆义昌回答,小刚已经打开了房门,聂苍昊带着几个亲信走了进来。
陆义昌看到聂苍昊寒戾阴鸷的眼神,不禁缩了缩脖子。
不过又想到他手里还有安然这张护身符,就壮起了几分胆子。
“聂少,我们一家子除了小然之外,都在这里了。”陆义昌一脸的忧愁沮丧,唉声叹气。“你真要赶尽杀绝吗?”
聂苍昊根本懒得跟这个老贼周旋,直接开出了条件:“带着你的宝贝儿子立刻滚回港城去,从此别再踏进帝都,别再让我看到你,留你一条狗命!”
陆义昌眼珠子转了转,无奈地叹息着摊手道:
“陆氏集团面临破产清算,我们爷俩都变成了穷光蛋,回去还不是沦为港城的笑柄。”
“我都这把年纪了,但凡在港城还能混得下去,也不至于背井离乡跑来帝都投靠嫁出去的女儿啊!”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理说不应该再打扰她。可我都破产了,不找女儿养老,我还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