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慎修定了定神,凝视她,等待她继续。
她唇边沁出一抹似叹非叹的笑,开始讲述自己与他另一个版本的结局。
霍慎修一开始面色松弛,听着听着,却眉目紧绷起来,眸色也一寸寸浓郁,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在她说的那个版本的结局里,他没做手术。
m国分开后四年,他与她在潭城重遇,经历过一些波折,最后,冰释前嫌,复婚了。
除了小酥宝,她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叫岸锦。
就在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候,他还是没熬过这个病,去世了。
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仗着自己是个重生者的特殊经历,妄图再试一次重生,去改变他的结局。
与慧渊大师商议后,她拿定主意。
老天爷也仿佛在照顾她的心意,让她正好在幼儿园门口遇到车祸。
她为了救小酥宝和那些孩子,舍身拦车被撞死。
之后,她果然如第一次重生一样,回到了几年前。
而且刚好是她怀着小酥宝,刚与他离婚,搬去柬国那会儿。
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可以劝服他做手术。
只是慧渊大师的提醒,她谨记于心——
这次的重生,不像第一次,并非偶然,而是逆天而行。
怕引发时空混乱或者带来蝴蝶效应,建议她不要与他碰面,尽量不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加上她临产在即,无法坐飞机去m国,于是她通过电话联系到他,没有现身于他面前,在电话里劝他做手术。
庆幸的是,他听了她的话,同意做手术了。
之后的事,不用她说,他也知道了……
他选择做手术,停摆了霍氏部分业务,导致裴璞落海,失踪。
然后导致顾倾若视他们两人为仇人,对他催眠,让他忘掉她,并且离间两人的感情。
而她在他手术后,没有再找过他的原因,是因为她在他手术那日发动,生下了小酥宝。
在产床上,她昏死过去。
或许,就如慧渊大师所说的,这一次的短暂重生是逆天而行,老天爷并没让她停留太久。
再等她醒过来,便又回到了现实。
只是,她扰乱了五年前的事,成功让他做了手术,改变了他的命运,现实有了改变。
他做手术后,身体痊愈了,所以如今,他没死,活得好好的!
但也因为顾倾若的报仇,忘掉了自己。
他们的女儿,自然也不存在了。
字句在夜色中蔓延。
时轻时重。
时沉时柔。
如他所料,她最后一个字落定后,整个平台,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除了紧紧抓住轮椅扶手,不敢说话。
讲了太多话,喉咙干涩得很,甚至还有疼,却抵不过内心的紧张。
怕他会不相信,怕他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她来说,仿若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霍慎修才终于开了声:
“你这是在讲故事吗?”
他的声音并不激动,甚至还有一点点冷。
苏蜜知道他不会信。
改变现实前的她,在京州对他说出自己重生的最大秘密,他能无条件相信自己,绝无怀疑,那是因为两人有感情基础。
可现在,他忘掉了和自己的过往,与自己感情有限,怎么能奢求他信自己?尤其是这么光怪陆离的经历?
她镇定:“我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答案,信不信随你。”
针落可闻的平台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沉默须臾,俯下身,双臂撑在她轮椅两侧扶手上——
她能领略到他变得急躁却又冰凉的喘息擦着自己脸颊而过,还能看到他略赤的眸色:
“……你是演戏演多了,魔怔了?”
她可以重生?
并且不止一次?
为了改变自己病逝的结局,在他去世后,她利用车祸再一次重生,返回五年前,劝他做手术!
怎么每个桥段,都像极了电视剧?
不,电视剧都没这么狗血!
他不信。
半个字都不相信。
他的人生经历与三观,就不支撑他相信这样的事。
荒谬……
荒谬至极!
她当然知道以他冷静理智的性子,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还是那句话:
“我再说一次,我没骗你,我也没魔怔。”
他抬起指腹,托起她被夜风吹得发凉的下巴,语气变得犀利:
“苏蜜,顾倾若已经承认当年是在我面前诋毁你,我也没误会你了,何必还编这些?”
“就算想让我感激你,想让我对你好点,也不至于编造出这么诡异的故事,什么你可以重生…什么我本来已经死了,你为了改变我的命运重生回五年前…还有什么我和你本来有个女儿……你自己听听,不觉得好笑吗?”
苏蜜知道现如今的他听到这种事后,不会相信,早就做足心理准备。
但见他这个反应,还是莫名心脏一个抽搐,酸涩的液体从胸口狠狠泵上来:
“我不觉得好笑。这就是事实。没骗你。”
他本来想口气凶点,吓唬吓唬她,让她承认自己是在开玩笑。
此刻见她泪盈于睫,怒容竟是全消,手指松开,从她下巴上滑下来。
人镇定下来,语气稍轻了些,却还是带着几许凉薄:
“我觉得,需要找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脑袋。”
苏蜜被他调转了轮椅,心头忽然裂开般疼痛,一股子气也憋不住了,声音不受控制地高起来:
“霍慎修,早知道你不信我,我根本就不该改变你的命运!这样,我的小岸锦就不会消失!”
“用岸锦来换回你,太不值得了!”
“要是不救你,裴璞可能不会有事,顾医生可能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几个人的命运被颠覆,甚至被抹杀掉,全是为了救你一个人……我现在后悔了!早知道如此,你一个人死了就好了!”
霍慎修黑着脸推着轮椅离开平台,下了电梯。
电梯门一开,苏蜜在轮椅上挣扎得厉害。
他怕她跌下来,阴着脸将她从轮椅里横抱起来,朝病房走去。
苏蜜气得紧,在他怀里踢打着,跟孩子似的又委屈又难受:“……死的怎么不是你?你把岸锦还给我!”
霍慎修牢牢将她按在怀里,又护住她肩膀上的伤,生怕她扭打中碰到自己伤口,边走边对着护士站目瞪口呆看过来的护士吼:
“去喊医生,过来给她检查检查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