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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泽水畔,邓家庄

    邓祥家大娘用绣花针篦着发鬓,小心翼翼地问:“方才你们的话我听了个大概,你们是要雇厨子吧?”

    穆娟儿点头:“正是呢。”

    邓祥家大娘踌躇着继续说:“你邓祥伯的两个亲侄子倒是当厨子的,不过他们都是乡厨,没见过城里的大世面,手艺倒也有些,就是不知能不能入得阿承的眼。”

    炎颜赶紧道:“乡厨不要紧,是熟手就成!”

    乡下厨子虽然不比城中厨子见识多,但总归有灶头上的基本功,比生手强得多。

    邓祥家大娘立刻点头:“是熟手,都是家传的手艺。你邓祥伯的亲兄弟就是干这行出身。”

    炎颜当即拍板定了。

    邓祥家大娘赶紧回去找邓祥伯把事儿说了。

    邓祥伯一家本就实在,先前得了炎颜相助,正寻思报还,此刻听说他们缺厨工帮手,当即便引着炎颜和毕承往城外邓家庄去。

    邓家庄就在鹿吴城边上,出城不过十几里路,毕承亲自驾车载着炎颜和邓祥伯,刚过晌午就进了庄。

    邓家庄坐落在鹿吴山北麓的半山坡上,整个庄子几乎全姓邓,祖宗全出自同一个祠堂。

    邓祥伯带着炎颜和毕承一进庄子,遇见的几乎全是邓祥伯的亲戚,格外亲热熟络。

    炎颜自来山海界已过有半年了,还从没来过这个世界的村庄,感觉挺新鲜。

    马车一进邓家庄,她就下了车,站在庄子口打量眼前这不大的小村庄。

    时节已入初冬,比起城里,庄子上显得格外宁静安详。

    木石房屋错落铺陈,被质朴的土篱墙隔成一个个四方,沿土路而上,高高低低的烟囱间,掉光叶子的柿子树,挑着小灯笼似得火柿子,就像质朴长衫上缀着的红绒盘扣,给萧瑟的季节增了几分生气,透着生动的人情味儿。

    不远处,一条湍湍银带嵌在山峦下。

    安顿好车轿的毕承和邓祥伯,从庄子里出来寻她。

    炎颜伸手指着河问:“那条河有名吗?”

    邓祥伯笑眯眯道:“唐姑娘一看就刚来本地不久,那条河就是大名鼎鼎的泽更水啊!”

    炎颜本已转身,听闻这话又站住了脚步。

    回身望向河那边,她的声音低低地:“那就是泽更之水啊。”

    定定地忘了那河片刻,炎颜收回目光,跟在邓祥伯身后往庄里走,随口问了句:“您老祖辈就在这里住着,可听说过蛊雕?”

    毕承不着痕迹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

    他师父这是又想吓唬人了?

    邓祥伯笑道:“蛊雕啊,常听说啊。这东西妇人们天天挂嘴上,拿来唬不乖的娃儿。邓家庄的孩子全叫这东西唬大的,哈哈哈……”

    炎颜却没笑,继而问:“祖上可有人当真见过?”

    邓祥伯笑着摇头:“那可没有。”

    “听老辈子说,这东西生在水里,是了不得的大妖怪,现世就要闹大祸患。不过我邓家祖辈都在这地方住着,没听说有谁亲眼见过。”

    “呵呵,多半是谣传吧,为吓唬爱下河耍的小孩子。”

    炎颜又问:“那您有没听闻,最近猎户们进山夜猎总出事儿?”

    一直沉默的毕承又看了炎颜一眼。

    师父她这是还记着那头变种的孰湖呢。

    邓祥伯点头:“这个倒是听说了,城里把这事儿传的怪邪乎哩。”

    见炎颜表情严肃,邓祥伯以为她鲜少出城心里害怕,和笑安抚:“唐姑娘莫怕,你说的那是城东的事儿,听说那边的山里长了荒夫草。”

    “这种草不吉利,据说是冤魂变的,山间兽类吃下就会发癫狂病。咱这边是山北麓,没听有兽伤人的事儿。”

    荒夫草?

    这东西炎颜听着耳熟,好像在哪本书里翻到过。

    三人边走边聊,邓祥伯领着俩人走进一户农家院子。

    刚进门,就有四五个人从屋里迎出来。

    走在前头的一位与邓祥伯年纪相仿。邓祥伯给炎颜和毕承介绍:“这是我二哥,他没成家那会儿就当乡厨了,如今两个儿子跟他一样也全是乡厨。我老伴儿跟你们提的我那两个侄儿,就是我二哥家的孩子。”

    邓祥伯说完,后头站的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上前来跟炎颜二人点了招呼。

    两个晚辈一个叫邓江,一个叫邓海,兄弟俩看上去跟毕承岁数差不多。

    父子几人脸庞上带着忠厚的笑,一看就是跟邓祥伯一样的实在性子。

    邓家二伯上前两步,对着毕承师徒行礼,满脸感激:“三弟家里的事儿俺都听说了,贵人替俺兄弟家里挡了大灾,这恩俺家理当重谢。”

    “听闻贵人家要聘厨子,只要贵人不嫌弃,俺们爷仨,还有手底下的七八个徒弟,贵人随意差遣,咱们绝无二话!”

    邓家二伯话刚落,堂屋门儿一开,出来个身着粗布衣衫的精干妇人,笑嗔:“贵客大老远来的,也不请进去说话,越老越不懂事儿啦,呵呵呵呵~”

    人没到,笑先闻。

    炎颜侧目看过去,中年妇人已经腿脚利落地走到了跟前儿,圆脸上带着喜气的笑,是个典型的农村妇人。

    妇人习惯性上前就要挽炎颜的胳膊,但等瞧清楚炎颜的模样,伸出去的手又尴尬地缩了回去。

    自己笑着打圆场:“呀,这闺女,这是白玉做的人儿吧。咱这腤臜手都不舍得碰人家,快里头坐!”

    邓祥伯笑呵呵介绍:“这是我二嫂,全庄子女人里最喇的性子,你们尽管跟她玩笑。”

    其他人都笑起来,众人簇拥着毕承和炎颜进了堂屋。

    堂屋里光线暗,邓家二婶把一张大方桌搬到窗跟前,给桌边放了把高背木椅,临时找了块浆洗干净的百花布垫在椅面上。

    做完这些,邓家二婶抬头招呼炎颜:“姑娘来,这边坐。姑娘一看就是天生娇贵的人儿,咱这地方被姑娘这通身气派一衬,就成了猪窝草坑,姑娘可莫嫌。”

    炎颜与邓家二婶道了谢,没半分嫌色,大大方方坐了。

    邓家二婶又把炭盆挪到炎颜的脚边。

    几个男人包括毕承在内,都自觉离炎颜坐开了些,开始商议帮厨的正经事儿。

    邓家二婶给众人添上热茶就出去了。

    不过片刻,再回来,手里捧了个豆青色的粗瓷大碗,碗里腾腾地冒着热气儿,捧着送到炎颜手上。

    “家里没好的,外头冷,姑娘趁热喝一碗这个,去去身上的寒气儿。”

    炎颜低头看那碗中物,心头蓦地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