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一死。”他很轻地笑了一声,并不怎么在意,“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说我是跟鸿毛一样,还是会像泰山一样?“
司扶倾紧紧地看着他,声音更哑:“你会被记住,所有人都会记得你,你可是——”
大夏龙雀。
最年轻的帝王。
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可是,他死的那么早。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所有人?”他怔了下,伸出手敲了下她的头,“哪里有这么夸张。”
“是真的。”司扶倾很认真,“陛下你功在千秋,造福后代,千年之后会有很多人崇拜您。”
他只是觉得有趣,支着头望着笑:“小军师也能看到未来?那千年后,大夏可好?”
他把她说的话当成了一个玩笑。
可一出口,问的依然不是自己,而是大夏。
“好。”司扶倾低声说,“虽有黑暗,光明不死。”
“也许每一代都有垮掉的人,但从来都没有垮掉的一代,他们一直都在努力。”
他又是一怔:“那就很好。”
“陛下可曾想,一千五百年后,我们可登月宫,翱翔九天。”司扶倾又说,“可以制作精良庞大的武器,还能够潜入大海,征服万里波涛。”
“想。”他微微地笑,顿了下,才低声说,“可是我看不到了。”
司扶倾的心颤了颤。
她很想让他看看一千五百年后的大夏。
而在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一直沉寂的游戏系统忽然发出了警报声
【禁止改变历史!】
【禁止改变历史!】
【禁止改变历史!】
“我改不了历史,我让他看看千年后的大夏可以吧?”司扶倾冷冷地说,“他马上就要死了,也做不了什么。”
“难不成你认为他已经厉害到做一个梦,就能够再扭转大夏的未来?”
游戏系统这回没有发出警报了。
默认了一样。
司扶倾的手指握了握:“陛下,您累了,请休息休息吧。”
他很听话:“好。”
在司扶倾的帮助下,他重新回到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她就坐在一旁,手虚放在他的头上。
想来游戏系统也觉得他这一生都在颠沛流离,在这个时候允许她利用进化者能力,将未来的大夏以梦境的形式传送到他的脑海里。
司扶倾静静地坐着。
他睡了没有多久,只有两炷香的时间。
睁开眼后,他神情怔怔地望着天空,面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茫然的情绪。
“无衣?”他像是才回过神,沉默片刻,说,“我做了一个梦。”
司扶倾的眼睫颤了颤:“什么梦?”
他笑容纯净:“我梦见千百年后,山河太平,黎明无恙。”
“我梦见千百年后的今天,山河太平,黎民无恙。”他声音越来越轻,“处处繁华,长街漫漫。”
“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死亡,没有鲜血的盛世。”
他梦到他乘坐名为飞船的东西至上月宫,俯瞰五州大陆。
他也梦到他又乘坐名为潜艇的东西,下潜到了东岭海深处。
他更看见奇怪的建筑鳞次栉比,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海。
他轻叹一声,带着无限的怅然:“我还是第一次看这天下。”
一兵一卒打下来的土地,怎容他人侵犯。
话罢,他又闭上了眼:“可惜,只是一个梦,”
司扶倾别过头,一言不发,肩膀微微地颤抖。
她多想告诉他,这不是梦。
她多想告诉他,这就是他用生命守护的大夏。
司扶倾轻声说:“或许,这不是梦。”
“不管是不是梦,我都看不到了。”他说,“这样挺好。”
他完成了当初立下的承诺。
无愧自己,无愧大夏,无愧五州百姓。
唯一有愧的是江家和死去的万千将士。
他今天若下去见到他们,或许能够多弥补弥补。
“陛下!”司扶倾脱口,“真的不是梦。”
“好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你在安慰我,但我很开心,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
“没有人是神,尽力做到最好就可以了。”
他很淡地笑了笑,声音很轻,“如果我死了,请将我的骨灰,撒到海里。”
“让我随风漂泊。看看今后的山河盛世。”
看着大夏五州,繁荣昌盛。
看着黎民苍生,禾下乘凉。
看着山河平原,绵延万里。
这是大夏的领地,无人能够侵犯。
司扶倾声音沙哑,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在颤抖:“别说了……”
如果在现代,这样的肺病很容易治好。
可这是文明才开始古代,不是神医盟的医术不行,而是没有相应的仪器。
时间的洪流是不可逆的,她改变不了历史。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他笑了,她却想哭。
他微微一笑:“小军师,我困了,想再睡一觉。”
这一次,他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在这场雪花飘飞之中之中,他的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
帝王驾崩,天下缟素,山河恸哭。
雪下得更大了,将道路掩埋。
司扶倾不知道站了多久,腰以下几乎没有了知觉。
“无衣先生,陛下已经去了。”千军盟盟主低声开口,“请您让一让,让我们处理一下陛下的后事吧。”
司扶倾麻木地让了开来。
就在千军盟盟主上前一步的时候,“唰”的一声,火光刹那间冲天。
大片的火腾起,将年轻的帝王吞噬。
所有人惊骇欲绝:“陛下!”
司扶倾看着火光和大雪交织在一起。
他即便到死,都要把自己的命运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谁说了都不算。
他像流星一般划过,短暂而惊心动魄。
划过之后留下的是什么?
是银河万顷。
是大夏一千五百年。
也是她人生中永远都挥之不去的痕迹。
**
早上七点。
游戏舱的舱门打开。
司扶倾抱着双膝,坐在游戏舱里,还完全没有缓过来。
灯在这一刻亮起。
脚步声响起,有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倾倾?”郁夕珩顿了顿,他抬起手,手指上沾染了她的眼泪。
他一怔,声音很低地问:“怎么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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