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元旦,按往理是要到清远侯府拜年,去年唐通去时受到了冷淡,连清远侯陈怀德都未接见,只有当家长公子陈钦瑞说了几句暖心的话.看来是唐通与尚成捷走得太近,远离了清远侯一系,才给以脸色看.以至于去年一年的节气上门顿拜,都是冷淡无比.
人是世故的,都是往更有权有势的巴结.唐通却不是这样,还是先到清远侯府去拜年,一样地没见到清远侯陈怀德,陈钦瑞接见后,被撂在偏厅喝茶.
从清远侯府出来,心里虽然倍感失落,但有种热乎劲立马就来到熊府,把名贴递进去.不一会有一人出来.在一边的毛宗协附在唐通耳边告诉这人是熊启春.当走到唐通面前马上行礼,”唐通拜见师兄!”.
熊启春上下打量着唐通,父亲总在自己面前夸耀,但今日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微微一点头:”师弟来得早,里面请!”.
唐通客气地伸手,”师兄先请!”,熊启春只是点头笑笑,也伸出右手,”那就一起吧!”,两人又客气了一番,还是熊启春先行,唐通在后跟着.
在皇城边的熊府占地很大,而且周围都住着皇族贵胄,不是亲王,就是远支王爷,俞王赵履堤就住在这一带,能在这有一府第,不是皇室宗亲,定是得嘉庆帝青睐,得以赏赐,熊府就属于这一种.
两人来到正厅,熊尚书坐在大厅正座上,唐通马上过去跪下,”徒儿拜见师父!,祝师父新春安康!”,接着磕了三个头.
熊道运抬抬手,”起来吧!”,旁边的一丫环把唐通扶起来.
此时两边的座位上已坐着六人,分别是熊道运的二个儿子四个徒弟.没想到自己是来得最晚的,熊启春指着一一为唐通介绍其他六人,完后唐通就坐在第七个座位上.
熊道运对着下面的众位说;”不要小看了你们这位师弟,他的前途不是你们可以比拟的.”,众人虽然心里不甚认同,但在熊道运面前不敢表露出来.
唐通马上站起来揖手说;”师父过奖了!七位师兄岂是小弟能超越的!”,唐通向各位也揖手,发现只有保定知府米化中向自己揖手,其他的都没动静.于是就坐了下来,他们都是熊道运的亲信,自己是从四贵跳槽过来,不免被人看不起.
“师弟可拜会过清远侯府?”,最先发问的是二公子熊启文,他俩人算是老相识.
“辰时就去了,所以来迟了.”,唐通揖手回答得不卑不亢.
熊启文对唐通这种见风使舵的行径看不惯,所以想寻找机会刁难,却被打了脸.”听说去年清远侯并未见你,不知今年怎样?”,熊启文未经思索话已出口.
唐通只是笑笑,并没回答,端起茶杯在喝茶.看起来神色甚是慌张,特意在掩饰.
熊道运深知陈德怀是怎样一个人,高傲小心眼,定是还给人脸色看.忙解围道:”别再说不相干的事!”,熊启文本想讥笑唐通一番,见父亲发了话,就缄默其口.
“景荣,你母亲身体可好!”,见众人沉默,熊道运寻找话题,问二徒弟蒋景荣.
前些日子蒋景荣母亲生了一场病,去看过后,由于太忙就没再顾得上,此时问候一声.蒋景荣站了起来,甚是感动地回答:”多谢师父挂念!现今已大好,全愈后会亲身来感谢师傅.”.
这时一老妇人在一女子的扶持下,从内院走将出来.众人赶忙站起来,唐通也跟着站了起来,”师母安好!”,声音稀稀拉拉,唐通是最后一个说.
不用说此人是熊道运的原配夫人蔡氏,她只是压压手说道:”大家坐!不必拘礼!”,只见那女子扶她坐好后,众人才安心地坐下.
蔡氏先眼溜众人,最后落在坐在末席的唐通身上.和蔼地问道:”想必这就是老爷新收的弟子,真是一表人才!”,熊道运只是含笑地点点头.
唐通在话未落时,就站了出来紧接着施礼道:”见过师母!师母如此夸赞,让弟子羞愧难当.”,接着行了一大礼.
“老爷身边终于有位文武全才的弟子,武儿也有了个同行.”,蔡氏看着熊道运在说,转头看到唐通还在恭敬行礼,忙抬手道:”别站着,坐!”.
唐通抬起头时看见蔡夫人身边那女子在盯着自己.四目相对时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唐通斯文地坐到原座去,坐好后只见那女子还在看着自己.此女端庄秀丽,身材柔弱娇小,肤光胜雪,一副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让人不敢小瞧.
熊启文在一旁看着,知道两人都在注视着对方.唐通也猜到了此人是谁,眼神回到到熊道运身上,正好他也在看着唐通,两人会目时,听到他的话语;”你们这位小师弟眼光犀利,对许多政务都有独特的见解,你们不妨问问!”.
众人都不以为然,特别是熊启文心里在嘻笑,甚是不屑一顾.此时大弟子解学龙先揖手后问道:”现今国库难已为继,请问小师弟有何良策?”.
“良策算不上,只有些见地,希望大师兄给以点拨!”,唐通站起恭手,并没有落座的意思.见解学龙并未正眼瞧自己,就往堂中央边走边说:”国库难已为继,并不是朝庭的赋税少了,而是比以前更重了,还是一些地方私自加税.”.
“既然税目多了,那收的税应更多些,那为何却变得更少?”,解学龙不耐烦地反讽.
“大师兄只知其一,不知道地方官员已变得更贪心,再者衙门的庸员过多,这些也不是善类,只要是从手中过的,都要咬上一口,留下的亏空越来越多.他们还一个劲地喊冤,为了衙门运转,是不得不扣下的税款.衙门此所以亏空厉害,都是他们大肆吃喝,用公款拉人情,这已是惯例,见多不怪!”,唐通一口气说了许多,还意犹未尽,此时被一声音打断,回头一看是米化中.
”这个我最清楚,小师弟说到了点子上.”此时说话不仅是认同,还有一种巴结的意思,但米化中看到众人诧异的目光,本想举实例,只好不再说话.
“在江南道路泥泞难行,地方官员加了一项修路税,摊到每个人头上还不少.收了也就收了,可路一点也不修.反正政务拖拉是常事,等以后再干不迟.再有丰年的增产税,对上说是加修了水利,让上司挑不出毛病,修水利了呣?还有人头税,贵族豪强的是收不全的,怎么办?往穷苦人身上加,税目更多了.”,唐通一口气又举了例子,还想往下说时,又被话打断.
“依你之见,除了整顿吏治,就没有别的办法?”,这些解学龙虽未亲见过,但也有所耳闻,不想听唐通在长篇大论,最急切的是看他肚中有没有货真价实.
那知唐通冷笑几声道:”吏治岂是我等小辈能想的,就是我们人等,有人混到首辅,到那时也是力不从心,上下掣肘,下不去手.”.
”那你还在这夸夸其谈,不觉得好笑吗?”,熊启文早就听不下去,忍不住讥讽唐通.
“只要有陛下支持,我可舍身一试,虽不敢说以后杜绝,但敢担保维持一段时期.也只有我等初入官场还有着一股冲劲,久了就磨掉了韧性.”,唐通还是就着原题在说,有种跃跃欲试的心态.并未发表不同的见地,是想让熊道运向嘉庆帝转达自己的心愿和决心.
“此话谁都能说,不如说说有何解决的办法.”,还是老练稳重的熊启春,一语直中要害.
“很简单,就是全国的关税和开矿,只要户部将此两种权力抓到手,就可以绕开地方官员,行之有效地多收税银,得以充实国库.”,唐通此时说话很简练,不带一丝犹豫.
此话一说完,做为户部郎中的解学龙不由心生赞赏,他最熟悉户部的运行机制,不勉担忧道:”这两种权力岂是说给能给的?”.
“不是还有师傅吗?我等只能提提建议.”,唐通说此话时正看着熊道运,没见到他有丝毫反应,他只是在默默地听大家的辩论.
一转眼看到唐通在注视自己,不能不有所回应,”唐通确有一番见解,此事我再想想!”,其实他心里是很赞同唐通的一番说辞,心机深沉的他不会显露出来.
解学龙,蒋景荣和米化中都是很认同唐通的策论,解学龙和蒋景荣是户部的官员,他们深知户部现今最为难的是什么.而米化中闹不明白,唐通为何在师傅面前说地方吏治,虽说得头头是道,但此事与师傅是不着边际的,平日里他最不关心这些,眼中只有银子,想到的是如何开拓财源.真要是整治吏治,他第一个就跑不了,米化中想从此中得到一些皇上的心思,可一时还无头绪.再者唐通这一套他也会说,但又不敢当着师傅的面说.看来师傅很重视这位小师弟.在米化中心里,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众位,没有一位有自己的深谋远虑.今天唐通来了,看来自此有了一个与自己相争宠的,以后得好好提防此人..
而一旁的那女子,正如唐通所料她就是蒲葭兰,从唐通开始说时,众人都不屑一顾,到有人诧异,有人嘲弄.特别是义父从未如此认真,一直在听自己的徒弟说话,说明唐通在他心中的份量.再者唐通说得很见地,做为一介女流都心生佩服,不要说其他人.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听人言.蒲葭兰看人很准,在座的才华都无法与唐通相比,此事她确认无疑.但不知他的为官能力如何,心机是否深沉,最为重要的是否有种不畏惧权威,敢于争锋的气魄.这才是蒲葭兰以后要验明的,心里已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