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先的家是一进的四合院,没有前座,总共八间房.与中产阶层没法比,只能算是个小户人家.
一到家门口,虽有千般苦楚无奈,陈定先早就习惯一人扛,不让母亲为自己担忧.一进到母亲房间,声音很大地喊道,”娘!我回来了.”.
陈母姓罗,正在纳鞋底,不管自己多辛苦,只要听到儿子的声音,一点疲劳也没有了.转头应声,”小寄回来了.”,依然在做着自己的活计.
小寄是陈定先的小名,父母怕儿子养不大,到寺庙里求签,得吃别人家的饭.于是一段时间就寄养在朋友家里.真还应了念,陈定先一直以来没病没灾,到如今事业有成,都是菩萨在保佑.因而家中供着观世音菩萨,陈罗氏每天都要烧香供奉,诚心诚意.
“这是侯爷给母亲的礼品,侯爷挺看重我的!”,说着将送的礼盒在母亲面前晃了几下,将它放到母亲跟前的桌子上.
陈罗氏只是瞟了一眼,对陈德怀她太过了解,只是儿子现在对他有用,不然根本瞧不上他.不想扫了儿子的兴致,面露微笑,”拿一个给妈尝尝,我都好多年没吃到咱侯府的糕点了.”.
陈定先笑着解开糕点盒,手拿一块糕点,亲手送到母亲嘴里,陈罗氏有滋有味地品尝着,点头说:”还是以前那个味,明天送些给街坊邻居尝尝鲜.”.
还是母亲明白自己的心思,陈定先点头应声,”儿子明天就去!”.
”你明天不是还要练习吗?,还是妈去!”,这点零碎事要儿子出面,陈罗氏觉得不值,再说对什么人该说怎样的话,儿子不懂.
陈定先本不想去,听了母亲的话心里舒了一口气,并未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与郧阳世子的比赛怎么样?”,陈罗氏还是没忘儿子昨天与自己说的事,看来她很关心今日比赛的结果.
“输了!”,陈定先回答的声音很沮丧,真提不起精神,尤其是对痛惜自己的母亲.
这种局面陈罗氏心里早就预料到,并不感到意外.”你每天忙着练功,而郧阳世子从小就练击鞠,输很正常.侯爷难为你了吗?”.
这才是母亲关心的事,陈定先犹豫了一会,为了让母亲宽心,一直走到她的后面按着她的双肩,”没有!强叔有一门生是击鞠能手,加入后局面会有改观.”.
对陈钦强,陈罗氏再了解不过,他介绍的人不会差到哪里.”不管那人怎样,你必须好好表现,就是技术差些,也要有统筹全局,随机应变的能力,这样才好向侯爷提留在京城任职的事.”
陈定先心里很想到边关锤炼,但只留孤母在京,他于心不忍.这也是不敢与母亲执拗的原因.心有遗憾地回应:”儿子明白!我又提过此事,侯爷让我放心,应是没有问题.”.
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最清楚,说的是真话,但事情变幻莫测,错过京城这次武职大换血,再想谋一京中职位,那就难上加难.陈罗氏表情忧愁,”此事还不急,妈对你说了,关键时候要盯紧.算了!妈会提醒你的.”.
陈定先就是不明白,清远侯应允的事,还会有变.但又不好顶撞母亲,于是应允,”我听母亲的!”,双手还在为母亲按摩.
儿子体贴自己,按得陈罗氏很舒服,不由得放下针线,让儿子按着继续享受.过了一会还是担忧,”不只是你们这些新人,还有多年在外应照拂的故旧门生,僧多粥少,妈实在是放心不下.”,说着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故旧门生不是他们母子能知道的,单就这些新人,陈罗氏就跟陈定先分析过.胡希禹是开国秦国公胡正康八世孙,父亲是现任秦国公胡禄珍,娶嘉定侯七世孙女倪玉尚,关系自然不一般.秦国公府虽抵卖给清远侯,做了清远侯府,但并不影响两家的关系.那只是秦国公败落,只能出卖祖业,当时有许多豪门要买,就是与清远侯府关系好才卖予的,因而两家彼此这间的关系就没冷淡过.不然做为下代秦国公的胡希禹,本来武功和击鞠就不差,怎可屈尊到清远侯打击鞠.如不能如愿留京,秦国公府一倒苦水,京城贵胄的流言蜚语都会淹没清远侯府.
杨维标和张翼诚是陈德怀妻子娘家的子侄,女人的枕头风一吹,留下的希望也要比陈定先大.还有些不知底细的,谁人能料到不出奇制胜,将一干人等的愿望化为泡影.
人前的风光与背后的苦衷就是人生的阴阳两面,个中的无奈只能自己去承受.陈定先只能尽量减少母亲的担忧,脸贴母亲头发说;”我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有这句话就够了,陈罗氏抬起右手轻抚儿子的脑袋,算是相信于他.
第二天,陈定先清早就去位于城南的练习场,一下马,不曾想在庄外大门早就有一人在候着,不远处一匹马拴在石柱边.陈定先本想先来一步,将练习的障碍和标靶吩咐人布置好,加大练习难度,眼前的此人让他彼感意外.
“来者可是陈少,在下唐通,是陈钦强大人的属下.”,那人抱拳先打招呼.
陈定先仔细看此人,三十来岁皮肤黝黑,相貌俊郎,右脸上有一入字形的刀疤,正是邓小六在西定门遇见的那位千总.昨天清远侯并未告诉宣府来人的名字,听了详细的自我介绍,确定就是此人.揖手道:”正是在下!唐大哥来得真早.”,这时才想到昨天连对方名字也没问问,幸亏对方先言明,不然要掉大份.
“昨天清远侯爷要我早些来,怕一时找不到,一开城门就出了城,幸好没走多少弯路就寻来了,刚到没多久.”,唐通笑容满面,并没见疲态.
陈定先看出他说的是客气话,至少到了有小半个时辰,也不必计较他是出于何心.牵着马挥挥手,”那就一起进去罢!”.
那唐通笑着点点头,去牵扯自己的马,很快跟上来,前后进到庄内.到练习场还有一段路程,两人很快并行.陈定先启口,”唐兄一到,我们就有了底气,以后就靠唐大哥啦!”.
“击鞠主要是四人之间的配合,一人再厉害也是徒劳,还得靠兄弟们.”.
没曾想这是个懂事之人,没有自我吹呼,”唐大哥定是身经百战,不知现居何职?”.
“小小千总!在这诺大京城不值一提.”,说话没有底蕴,懂得低调.
“明年中榜就是四品大员,不要看轻自己吗!”,陈定先给他打气,不由心里在想,自己会是几年才会超越,可以肯定会跨过他.
“但愿吧!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打好击鞠赛,陈少!是吧?”,唐通转头看着他说.
“对!那还得看唐大哥的!”,说着上前拍拍唐通的肩膀.
唐通只是笑笑,并未回答他的话.陈定先看出来他是个实干家,这次比赛对他也同样重要,不论是名气和仕途,正是大显身手的时机.
到了练习场,陈定先忙着指挥庄丁摆放障碍,自己也亲自动手.唐通只是在一旁看着,开始有些盲目,后来明白后,就到一旁喂马,梳理马的鬃毛.
快要结束时,前后进来五个牵着马的人,汇齐到陈定先身边,彼此招呼后.陈定先向唐通摇手,唐通很快靠拢过来.先介绍唐通道:”这是宣府千总官唐通.”.
唐通向各位点头,五人都没有武职,对身在宣府能爬上正五品千总,如没有功名,都是真刀实枪杀出来的,从脸上的刀疤就可知道,都对唐通另眼相看.
“这位是秦国公世子胡希禹,是我们当中武功和击鞠最好的!”,陈定先指着一人说.
唐通抱拳彬彬有礼,”久仰大名!”.
名叫胡希禹的,年龄二十五六岁,相貌一般体格健壮,一看就从小练武,对付三五个平常人不在话下.眼前此人是搏杀能手,正是自己的同类.胡希禹恭敬地抱拳回礼,不客气地问道:”不知唐千总击鞠玩得可好?”.
“应与蓝庭枢不会差得太多,如我们多练些阵法,配合默契,不是没机会赢郧阳侯队.”,对日后承继秦国公的人,唐通并不客套,说话不拖泥带水.
此人武功自然不弱,但论击鞠胡希禹就认为他说大话了.于是嘲笑道:”那就靠唐兄啦!”,刚才的恭敬表情一下子就没了.
”唐千总师承我叔陈钦强,击鞠也得世叔亲传.”,陈定先看到胡希禹傲慢,忙郑重说明.本来胡希禹仗着自己各方面都强些,对领头人陈定先并不尊重,总算有压他一头的人,怎能不让陈定先暗喜,特意抬出族叔陈钦强.
陈钦强在京城是个传奇人物,当年武状元及第,击鞠技术出众,打得其他三队心服口服.既然得到他的亲授,那击鞠定不是一般水平.胡希禹这下哑言,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其他四人更加佩服眼前之人.
接着陈定先介绍道:”这位广东举子杨维标,击鞠是我们当中第二好的.”.
”陈少别说笑,你比我强多了.”,陈定先的话一说完,叫杨维标的马上笑着纠正,一看是个实诚人.年龄与胡希禹相差不了两岁,但和唐通一样面部黝黑,乍一看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这是他的同乡张翼诚,也不差!”.
叫张翼诚的,皮肤倒白的许多,但彼显老态.”前几年我和维标击鞠还差不多,近年来疏于练习止步了.”,看来他与杨维标的关系是相当地好.
唐通向两人抱拳,两人也回以抱拳礼.
“这两位是陕西举子,于健!向国桢!他俩都是武职世家.”,陈定先接着介绍道.
于健只是抱拳没有出声,向国桢抱拳道:”我俩只是凑合,比他们差太多.”.
“短时间想提高技能是不可能的,只能从阵法上下功夫,幸好恩师教了我一些阵法,我们如勤加练习,定会事半功倍.”,唐通直接切入主题,看来是志在必得.
有陈钦强这个榜样在,六人相信唐通有这个能力.陈定先不能让唐通夺了自己的领队资格,鼓动道:”对!由我组织,唐大哥相教,定会打败其他队!”.虽然声音大,但众人明显有些看轻于他,只是陈定先没有觉察到而已.
“那陈少!越障碍和击靶暂时不用了吧?”,唐通还挺会看准时机..
话已出口,陈定先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只能让今早的努力白费,点头应允,”那是自然!一切听唐大哥的,这是侯爷交待的.”,话一说出,陈定先已预感到自己将逐渐失去权威,心中甚是不甘.
此时五人才注意到场中的摆设,原来是为了这些,但已引不起大家兴趣.如有神授,练习阵法已深入众人心中,很想看看所谓的阵法有何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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