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内就只有他们二人。
宗觞洗手的那个水龙头,还开着。
水声伴随着他的笑声,紧锣密鼓一般扎进聿执的心脏。
“小爷,你也别怪倾倾,她有时候意识混沌。她现在说她是装的,那是因为她不清醒的时候,她都不记得了。”
宗觞个头也不低,只不过站在聿执的面前,总是被他压了一头似的。
“既然她不记得了,我劝你也别放在心上。”
宗觞端详着聿执的神色,整张脸透着一种不正常的森寒,但除了冷之外,他看不到一点别的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听闻后的震惊,他的脸像是用纸糊出来的。
“大家都是男人,这种事接受不了也正常。”
聿执低垂下眼帘,细软的纸擦过他修长的手指,从指骨到指尖,一节不落。
“宗觞,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这样的,别说她是被你强迫的,就算是自愿的,只要她肯回来,我照样心生欢喜。”
宗觞知道,这不是真正的聿执。
他这张冷漠的外皮之下,处处藏着阴险和毒辣,他像是一头野兽,只不过在伺机而动罢了。
“你知道吗?头两年里,言言是天天想着你,念着你,生怕忘记你,没日没夜写你的名字……”
“但是中间,我们去过一趟苏城,在她看见你搂着女儿,牵着蒋亦凝的手后,再被关押的那一年里,她就再也没有写过一个关于你的字。”
很多事,聿执已经知道了。
但又有很多事的细节,他却只能从别人的嘴里得知。
“所以最后的一年里,她就疯了,有时候会主动抱着我,我们做的时候她也只会喊我的名字了……”
聿执手掌关节处凸显分明,即便脸上掩饰得再好,可他手背还是握出了几道狰狞的筋骨。
“小爷,她现在想跟你回去,我也没有别的办法,那你一定要对她好,心里不能有任何的芥蒂,不然我会心疼的。”
宗觞不是不清楚,越是身居高位的男人,占有欲就越是强。
这种事本来就说不清,就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骂牙签一样,无法自证。
宗觞一脸得意地走出洗手间,却迎面碰到了许言倾。
两人距离很紧,近到许言倾想拔腿就跑都来不及。
她第一反应只能是站定在原地。
“言言。”宗觞看到她,神色间温柔了不少,“我方才就见到你了,但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所以没有过来跟你打招呼。”
许言倾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剥干净,腿发软,看着宗觞在笑,她却全身都在冒冷汗。
“原来你也知道,我不想看到你。”
宗觞想要上前拉她的手。
许言倾神色冷得如冰山一样,“宗少,半岛故乡黄了,南海项目你还不抓抓紧?让别人看到你跟一个记者在这纠缠,影响不好。”
宗觞的助理快步过来,看到许言倾,就跟看见蛇蝎似的。
“宗少,赶紧回会议厅吧。”
这女人不好,应该离她越远越好。
聿执出来时,看到一个身影正靠在不远处,许言倾额头抵着墙壁,背对他这边站着。
他走了过去,轻声问她,“你在这干什么?”
许言倾一抬头,唇色都是发白的,她朝聿执望了眼,又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
“你刚才碰到宗觞了吗?”
“碰见了,怎么了?”
这是许言倾逃出来后,第一次单独面对姓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尽管一遍遍告诉自己没事了,可那种恐惧感是从心里面冒出来的,压都压不住。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许言倾不信,宗觞那张贱嘴会牢牢地闭着。
聿执眉心跳动了下,声音如徐徐清风,“没有。你以为他会说什么?”
“肯定不会有好话。”
“不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聿执倒是挺担心她,“以前的事,你要觉得过得去,那你就把它放下,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你要觉得过不去,那就当它是一座高山,慢慢地爬过去。”
“怎么爬啊?”
聿执看她问得认真,小模样还挺逗。
“我可以教你,不收学费。”
“好,那你教我吧。”
聿执看了眼时间,“现在没空,过半小时教你。”
许言倾当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还着急地要赶回现场去。
她走的时候,聿执站在那没动。
直到许言倾走出一段路后,她这才回头。
聿执手指间夹了根烟,侧着身站在窗边,烟雾迷蒙了那张若有所思的脸。
她回到场内,没过一会,聿执也回来了。
“言倾——”
黄顶拱了下她的手臂,“聿小爷一直在看你。”
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被人提醒后,后背就发烫了。
“眼神戏真好,不做演员可惜了,感觉都能从里面看出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
“你最近是不是言情看多了?”
许言倾拿着手机,还在和别的同事聊工作。
会场内静谧无声,没过多久,有人开始发言。
聿执将手伸向桌上的茶杯,摸了摸,掂了掂,似乎觉得不够分量。
他很快看中了放在便签纸上的一支签字笔,最普通不过的笔身,笔帽之下,笔尖尖锐。
黄顶将镜头拉近,想给聿执一个特写。
许言倾正好也看到了。
“一会做新闻,要找个最养眼的画面,这肯定少不了聿小爷的脸。”
许言倾却看到镜头中的聿执站了起来,就像她那天一样,这画面是很突兀的。
他来到宗觞面前,坐着的男人刚要抬头,脑袋就被一只手按到了桌上。
宗觞面颊靠在冷冰冰的台面上,聿执右手弹开了笔帽,手臂扬起落下去,那支签字笔扎过宗觞的衬衣,插进了他的皮肉中。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啊——”
坐在旁边的秘书吓得失声尖叫。
聿执松了手,手上有黏糊的血渍。
“怎么回事?保安,保安在哪?”宗觞的助理在叫,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宗觞死不掉,自己拔掉了那支笔,不过血流得挺多,挺吓人。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聿执,一脸惊恐,惊骇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