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朝着外头吩咐了一句:“备轿。”
安夫人坐在一旁,很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你一直转来转去的,转得我头都晕了。
现在又要去哪里?”
“我不能坐以待毙了。”安祖新皱着满是沟壑的脸:“韩太永一直在算计我,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
他想借着太子的手,除掉我。”
“当初我就说了,叫你不要那么冲动,你就算是要替君儿报仇,也不急那一时半会儿的。”安夫人很是不满的道:“可是你半句都不听,非要急吼吼地去做那样事。
现在留下把柄给别人了吧?
你这样,杀了人家一家,要是查实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是不会被连累的。
可你呢,就只能被杀头了。”
这样恶劣的行径,要真是证实了,安祖新肯定是没命活的。
“你现在怪起我了,当时你也没怎么说。”安祖新闻言也着急了:“但凡你多说几句,我也不会那么冲动。
我平时,有什么事情不依着你吗?
当时你要是强硬一些,我就不会去杀韩太永兄长一家了。”
“我强硬一些?”安夫人冷哼了一声:“我敢强硬吗?但凡我再多说一句,你就要怀疑我,不疼不是我生的孩子。
我又何必多那个嘴,受那个气?”
“你现在埋怨这些还有用吗?”安祖新气恼道:“现在,太子都查到我头上来了,你不帮我想办法,还在这里抱怨我。
难道,你心里就想让我去死不成?”
安夫人嗤笑了一声:“我一个妇道人家,就算是心里着急,我又能如何?”
其实这么多年,安祖新后院里不知道进了多少女子,也不知道放出去多少女子,她早已麻木了。
要说从前,安祖新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还真是着急,毕竟孩子们都还小。
可如今,她的儿女都大了,安祖新死不死的,只要不牵连她和儿女们,她还真就不那么在意。
其实,要说起来,安祖新能屹立这么多年不倒,她的功劳是少不了的。
每一次,安祖新只要遇上点大事,几乎都是她给出的主意。
要是没有她,安祖新早就栽下马了,哪里能混到如今这地位?
这也是为什么得了消息之后,安祖新一直在她面前转的缘故。
“你这是着急的样子吗?”安祖新指着她:“你也不说给我出个主意,也不说哪里帮我,还说着急我,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去死。”
“你不是厉害吗?”安夫人讥讽道:“那你就叫那些人,去把太子杀了!又不是没做过这事。”
“那是什么时候?太子没到扬州,在江上,什么都没准备好,我下手都没成功。”安祖新拔高了声音:“如今,他来申州这么久了,住在那孟府内,早就安排打理好了一切。
那东宫的三路人马,你以为是吃素的?府衙的人就算都上,最多也就是个两败俱伤。
更何况,他是堂堂太子,府衙的官兵还不见得都愿意为我拼命。”
“我不过是说说罢了,你还真当真了。”安夫人笑了一声:“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不你认罪伏法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安祖新气得不轻:“罢了,我不与你说了,我再去太子面前试探试探。”
他说着,便要走。
“你也不想想,这一切的根源,在什么地方?”安夫人这才开口。
安祖新闻言,连忙转过身,面上有了喜意:“夫人有法子?”
“韩太永能检举你,你就不能检举他吗?”安夫人没有理他,只是接着说道:“杀了他兄长,只是你一时之气,而且,你也有丧子之痛。
太子殿下是通情达理之人,虽然法理无情,但总归是能理解你的。
而你,再拿出韩太永在申州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那些罪过,不说是灭九族吧,灭三族是够了。
如此,你杀了他兄长一家,也不过是提前替朝廷解决了一个贪官而已,就算是有罪,罪也不大。
你检举韩太永,这是立功,将功戴罪,你的罪名就没有了。”
“夫人高见,夫人高见!”
安祖新闻言,比听了升官的圣旨都要高兴,恨不得跪下来给安夫人磕一个头。
“行了,赶快去吧。”安夫人摆摆手:“你也别做出这副样子来。
过了此劫,以后消停点。
还有,私造甲胄的事,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再做了。
若是被发现,是要灭九族的。”
“可那是岐王殿下的意思。”安祖新犹豫着道:“岐王与太子早已是不死不休。
岐王也没有谋反之心,只想着到时候太子即位,他能自保。”
“岐王的鬼话,也就只有你信。”安夫人瞪了他一眼道:“倘若,他真的如此安于岐王之位,又为何费尽心机拉拢你?
申州离帝京多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这道理是谁都懂的。
你以为他图的是什么?难道还想着,他在帝京遇难等你的东西去救命吗?
还不是为了到时候退到申州来,占地为王?”
“这……”安祖新无话可说。
“甲胄的事情,你若是不依着我,那等你回来,咱们就和离,以后你的事情,都与我无关。”安夫人毫不留情的开口。
“我当然知道夫人说的有道理。”安祖新立刻回应了她,接着才道:“可是,夫人也知道,岐王他不是吃素的。
他的意思,我要是不照做,就算是逃过了太子这一劫,以后他也会找我算账的。”
“我都说了,申州离帝京多远?
山高皇帝远,连陛下都不知道你在申州做了什么,何况岐王?”安夫人道:“你便回他,一直都在做,只是不曾研制出技方来就是了。
其余的事情,都是可以转圜的,唯独私造甲胄的事,绝不能做。”
她说到后来已经有几许疾言厉色了。
安祖新点了点头:“好,我都依着夫人的。
等我从孟府回来,就去妥善安排这件事。”
“去吧,说话做事谨慎些。”安夫人叮嘱了一句。
安祖新便出门上了马车,径直往孟府去了。
*
李璨清早起来去寻赵晢,路过小园子时,正遇见孙氏迎面而来。
“舅母。”李璨远远地唤她。
“心儿。”孙氏笑着迎上来:“今儿个起得这么早?”
“对呀,蝉鸣声好大。”李璨举起团扇,顶在头顶,遮住阳光。
她与赵晢到扬州时,已是春深,眼下过了两个月有余,都已经到盛夏了。
南方的天儿是真热,一大清早太阳就这么大,蝉也鸣叫个不休。
“太吵闹了是不是?”孙氏笑着问她。
李璨正要说话呢,就见赵晢来了,她不由笑了。
“你们两个,真是心有灵犀。”孙氏笑着道:“这一早起床,就是你找我我找你的,一会儿也不能分开。”
李璨不好意思的笑了。
“舅母。”赵晢走上前,与李璨并肩站着,招呼了一声。
“泽昱早,你们可用了早饭了?”孙氏问。
“用过了。”李璨与赵晢齐声回。
孙氏望着他们,面上笑意更浓:“外头热,你们从帝京来,不适应这里的天气,赶快到屋子里去歇着吧。
我这就让人将树上蝉粘了,中午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让我的人来吧。”李璨闻言道:“她们每日都闲着,正差点事情做呢。”
“不用。”孙氏笑着道:“我让他们粘下来,收集好了,中午让厨房做给你舅舅吃。”
“什么东西?”李璨怔了一下。
舅母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方才也没说什么吃的呀。
“蝉啊。”孙氏见她吃惊,不由问道:“你们不知,蝉也是一道菜吗?”
“蝉怎么能吃?”李璨想到蝉的模样,不由结结实实哆嗦了一下。
那不是虫吗?
吃那东西,多恶心呐?
“蝉在热油锅里炸一遍,捞出来撒些佐料,可香了。”孙氏解释道:“你们舅舅,就爱吃这个。”
李璨缩了缩脖子,笑望着孙氏:“舅母,你哄我玩得是不是?”
蝉怎么能吃?
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