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当家的这话是何意?我听不明白!”梁荣瑞低着头,两只眼睛慌的直转。
其实他哪里会听不明白?
他只是装作听不明白罢了,心里头一阵惊疑不定,难道说,太子殿下手里已经有了很多他贪赃枉法的证据?
赵晢三人一时间都不曾开口。
梁荣瑞又磕着头道:“太子殿下明察,下官在扬州数年,从来都是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营私舞弊,以权谋私。”
“抬起头来。”赵晢吩咐。
梁荣瑞便抬起了头,与赵晢对视。
他心里还是慌的,但毕竟年岁大了,见多识广,强行撑着也还算是能撑得住。
“本宫不想与你多费口舌。”赵晢嗓音清冽,言语间干脆利落:“梁佐勋今日犯的是死罪。
倘若你如实言明扬州与申州官场之事,本宫可免了他死罪。
若你不愿,本宫也不强求。”
“太子殿下,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扬州之府。”梁荣瑞闻言,一脸的冤屈:“下官怎么会知道申州府的事啊?
那申州知府,可比下官职位高,下官便是相关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申州知府,不正是你的岳父么?”赵晢微微挑眉。
“是,这是众所周知的。”梁荣瑞自然不会否认这件事:“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下官在扬州任职,怎会去管申州的事?”
“罢了。”赵晢面上闪过几许不耐:“梁大人既然不想说,便请回吧。”
“太子殿下,您……”
梁荣瑞想求他放过梁佐勋,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殿下!”李璨很适时地朝着赵晢开口:“那梁佐勋所犯之罪铁证如山,我便是见证。
既然梁大人不在乎,那明日就将他带到菜市口去斩了吧。
这样,表姐的婚事也作废了,一举两得,岂不是甚好?”
赵晢微微颔首:“你做主吧。”
“既然殿下没有异议,那我这就让人起了文书,张贴到外头去了。”李璨说着,便含笑站起身往外走。
“准太子妃娘娘留步,殿下,娘娘,你们不能让下官绝后啊……”
梁荣瑞尽管知道,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是做给他瞧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要开口。
这么多年,他膝下就只得了梁佐勋这么一根独苗苗。
倒是有不少婢女怀过梁佐勋的孩子,可为了白家那大笔的嫁妆,他一个也不曾肯留下。
梁佐勋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梁家可就绝后了。
“梁大人怎么会绝后?”李璨站住脚,不解地望他。
“太子妃娘娘,下官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斩了,可不就绝后了吗?”梁荣瑞急的再次落泪。
“没关系啊。”李璨上下扫了他一眼道:“我看,梁大人的年纪不算大,回去叫你那些妻妾再生一个嘛。”
梁荣瑞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要是能生出来,他还会只有一个孩子吗?
李璨不再理会他,继续往外走,她就不信诈不到这个老狐狸的实话。
“太子妃娘娘留步,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梁荣瑞终于抵挡不住,认命了。
他连自称都不用了。
李璨转过身,与赵晢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笑意。
梁荣瑞低着头道:“只是还请太子殿下要先准了我,留我全家性命。”
“就本宫所掌握的你所犯之事,暂时罪不至死。”赵晢淡淡道:“此番好生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将功赎罪,本宫会在父皇面前如实禀报的。”
梁荣瑞这是贪慕钱财,倒是没有闹出过人命,确实罪不至死。
“是。”梁荣瑞颓然地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好像瞬间老了十岁:“我说,全都说。
申州知府是我岳父,我与他多有往来,在这两地无论对方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会互相行个方便。
申州官场,如今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我岳父为首的,是岐王殿下的人,唯岐王马首是瞻。
还有一派,以何春源何同知为首,追随效忠荆王殿下。”
李璨了然的点头,同知几乎是与知府平起平坐的官,这两个官职确实可以平分秋色。
“这两派人马,都是贪得无厌之辈,我岳父好圈养美人,院子里就养着不少各地搜罗来的美人,时常……”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瞧了瞧赵晢的脸色,才含糊地道:“时常聚集手底下的一众人,在一处玩乐,那些女子们当中有不少都不是自愿的……”
李璨听明白了,原来,梁佐勋这个坏种天生的,随了他外祖父!
赵晢面无表情地听着。
梁荣瑞又继续道:“何同知瞧着斯文,却是个极其可怖之人,他喜好杀戮,但凡是有不如他意者,又或是敢同他作对者。
他都会派人去,悄悄将那人抓来,放在他私人的山林里,和集市上买来的那些奴隶一起,当做‘猎物’,闲暇时,便会与一众同好,骑马射箭,射杀那些‘猎物’……”
李璨听得心中不适,小脸都有些白了,照梁荣瑞这样说来,申州那地方,岂不如同地狱一般可怕?
赵晢见她害怕,朝她抬手。
李璨走过去,将手放在他手心。
赵晢阖住手心,宽慰的握了握。
李璨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心中顿时安稳了不少。
“这样的知府与同知,如何能共处?”赵晢问。
“不能和平共处。”梁荣瑞回道:“他们二人之间时常有党派之争。
但面对外来的势力,他们又会拧成一股绳,共同退敌。
他们都很清楚,只有稳稳地扎根在申州,才能源源不断的支持他们各自所趋附的势力。”
李璨听着,觉得这个说法合情合理。
赵晢微微颔首,问道:“他们二人所犯之罪,你知道多少?”
梁荣瑞额头上已经见了汗:“太子殿下,我岳父所做之事,其中有一部分我是知情的。
还有一部分,我也不知道。
而何同知那里,我并不太清楚,毕竟我是我岳父阵营的人,也只知道几桩大事可能是何同知做的。”
“将你所知的说来。”赵晢吩咐。
“是。”梁荣瑞应下道:“我岳父在春申江边掐强行囤积了大量的土地,导致那一片出走了许多流民。
他还私藏了甲胄在家中,上回我去,他曾与我商议,说要试着找些能工巧匠,看能不能自己做出些甲胄来。
另外,他还暗地里招募了一些兵士,对外便只称是家丁,但其数目远超知府该有的家定数目……”
如此,梁荣瑞让自己一家活命,将其自己岳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细细道来。
赵晢听着,面上毫无波澜,握着李璨的手却稍稍收紧了。
李璨也听得几乎瞠目结舌,梁荣瑞的岳父所为,已经不能用目无王法来形容了。
看来,江南真的是山高皇帝远,一个知府就有这样的胆量,就梁荣瑞所说的这些事,多数都是够灭门甚至抄九族的。
申州知府可真是敢啊!
待梁荣瑞说罢了之后,赵晢问他:“就你所参与之时,你可愿意作证?”
“我愿意!”梁荣瑞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
只要能让他一家活下来,他顾不了旁的了。
赵晢颔首:“如此,你便先回府衙去吧。”
梁荣瑞闻言愣了愣:“那犬子……”
“你回衙门之后,一切如常便可。
只当今日不曾见过本宫。”赵晢说着站起身。
梁荣瑞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太子殿下这是要将梁佐勋留在这里,以免他泄露了太子殿下的行踪。
“是。”他别无选择,只能答应。
“申州若是与你通消息,第一时间来告知本宫。”赵晢再次吩咐,牵着李璨往外走。
梁佐勋自然应了。
“等一下。”李璨走到门口,想着转过身来望着梁荣瑞:“还有一桩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