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宸妃忽然扬手,将满盏热茶直泼在了乾元帝的脸上。
李璨吓得惊呼了一声,那可是当今圣上啊?
他再平易近人,也是圣上啊!
更何况,乾元帝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皇帝,就凭他成日里疑神疑鬼,就已经是极不好应付的了。
宸妃姨母也太胆大了吧!
她忙捂住了嘴巴,转过漆黑的眸子去看赵晢。
“低头。”赵晢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小声提醒她。
李璨眨了眨眸子,明白过来,乾元帝满脸茶叶的狼狈模样,哪里是她能看的?
可别恼羞成怒,挖了她的眼睛。
她想着觉得太可怕了,立刻放下手,乖乖垂下了脑袋,又不放心自家大伯父。
她偷偷抬头瞧了一眼,见他老人家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这才放了心。
上首,宸妃恼怒地开口了:“赵岭,当初的事情,我不曾怪你就罢了,你倒反过来处处刁难我?
泽昱今年二十岁了,我跟了你三年后,生了泽昱。
从我进了你的后院开始,二十三年,你没有哪一天不是疑神疑鬼的,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既然你如此信不过我,当初又为何要强求我?”
李璨忍不住偷偷看上首,便见乾元帝在忙着用帕子擦脸,龙袍领口上的茶叶看着好笑极了。
她赶忙垂下眸子,不敢再看,生怕自己笑出来。
“宸妃,你!你放肆!”乾元帝气恼地呵斥。
“我就放肆了,赵岭,我今儿个明白的告诉你,我受够你了!”宸妃将手中的茶盏扔在了书案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说罢便往外走。
“放肆,孟若菲你给我站住!”乾元帝拔高了声音。
宸妃压根儿不理他,头也不回的开门去了。
乾元帝看看眼前的三人,自觉有失体面,面子上又挂不住。
他一巴掌拍在书案上,站起身道:“这宸妃简直越发放肆了,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都退下,朕去治她的罪。”
“是。”
李谚应了,转身往外走。
李璨忙小步跟上他的步伐。
赵晢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瓣。
“对了,李爱卿回去与家人小聚一下,晚上宫中有接风宴,将家眷们都带着一起来吧。”乾元帝想起来又吩咐了一句。
“臣记下了。”李谚答应了。
“大伯父。”李璨追上去,牵住了他的手,扬起小脸看着他。
她纯净的凤眸中,都是孺慕之情。
她从小是没有父亲疼爱的,李诚是从来不疼她的。
只有大伯父像父亲一样疼她,她记得小时候,大伯父在家中,时常将她举得高高的,陪她玩耍,会给她买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还会自己动手给她做各种小玩意儿。
大伯父在她心中,总是高大伟岸,无所不能的。
只可惜,大伯父不常在家。
她从前还幻想过,李诚有一日也会向大伯父待她那样疼爱她,长大了一些之后,她逐渐懂事了,对李诚就没有什么期待了。
如今,更是早已彻底失望了。
“大伯父带你回家。”李谚望着她,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二位哥哥,回家了。”李璨欢喜的唤门口的李琢、李璟。
“太子殿下。”
李琢与李璟齐齐对着赵晢行礼。
李璨这才回头,与他招呼:“泽昱哥哥,我回家了。”
“嗯。”赵晢应了一声,眸色微黯,自她身旁走过。
李璨怔了怔,赵晢好像有些不高兴,是因为担心宸妃姨母吗?
但是,陛下应当不会对宸妃姨母如何的吧?
她回头去看乾元帝,便瞧见德江正在给乾元帝整理龙袍。
“别看了。”李谚拉过她往外走。
李璨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李谚眼中也有了笑意,但仍强忍着告诫她:“不许笑。”
李璟好奇的问:“妹妹笑什么?”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李璨顿时笑得更欢了。
*
“哎呦,陛下这是怎么弄的?”德江站在门槛处,给乾元帝擦拭茶渍,吓坏了。
“不小心泼到了。”乾元帝面色有些不大好。
“还好这茶水不滚……”德江絮絮叨叨。
“茶水不滚你滚。”乾元帝丢下一句话,拔腿往外走。
德江愣了一下,又跟了上去:“陛下,您还没换衣裳呢……
这样出去,有失您的威仪,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可要打奴才的板子……”
他也知道陛下不高兴,可提醒圣上留意仪容的他的职责,他不得不开口。
“你不会将道上的人都打发了?”乾元帝脚下不停,语气不善。
“是,是。”德江只能连声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陛下要移驾何处?”
“凝和宫。”乾元帝抛出三个字。
“奴才这便命人去打点。”德江忙朝着门口奔去。
待乾元帝到了凝和宫,却瞧见凝和殿的殿门牢牢关着。
纳吉守在门口,瞧见他来了,忙跪下磕头:“奴婢见过陛下。”
“宸妃呢?开门!”乾元帝顺手推了推殿门:“让朕进去,朕要找宸妃算账!”
“陛下,娘娘说她要歇一歇……”纳吉跪着不敢起来。
“歇一歇,连朕都不能进去了?”乾元帝恼怒。
“娘娘说……说……”纳吉欲言又止。
“说什么?”乾元帝皱眉:“快些说。”
“娘娘说,陛下来了也不能进去,陛下要么下令斩了她,要么就放她出宫去……”纳吉越说声音越小。
“大胆!”
德江连忙呵斥。
纳吉吓得不敢再说,跪在那处瑟瑟发抖,她替娘娘说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也不知陛下会不会迁怒于她。
不料,乾元帝脸色难看的在门口站了站,又怒气冲冲的走了。
纳吉看着他出大门去了,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险些瘫软在地上,她没想到,乾元帝居然没有勃然大怒。
“真是岂有此!”乾元帝怒气冲冲地道:“她先惹得朕,她还生气了?
还想出宫去,做梦!”
德江跟在后头,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
“你是哑巴了?不说话?”乾元帝回头呵斥他:“还是你心里向着她,觉得是朕做的不对?”
“奴才无论何时都是向着陛下的啊!”德江连忙表忠心。
天可怜见的,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遭了这无妄之灾。
不过看这情形,陛下头上身上的那茶水,恐怕并非自己不小心泼的,而是宸妃娘娘的手笔。
外头的人不知道,他贴身伺候乾元帝,已经不止一次的见过宸妃收拾乾元帝了。
偏偏每次太后问起来,陛下都还都替宸妃娘娘瞒着。
陛下也真是,明知道然惹不起宸妃娘娘,做什么还要三番五次的去惹?
乾元帝哼了一声:“那你说,现在当如何做?”
“娘娘她正在气头上,陛下不如缓一缓。”他小心的劝说。
乾元帝背着手往前走,气哼哼的道:“那朕暂且先饶过她,等几日再与她秋后算账,到时候非要她哭着求朕留下她不可。”
“是,是,等宸妃娘娘消了气一定会给陛下赔罪的。”德江跟在后头,赔着笑连连点头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