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两家人都回到了亭子中,两家大人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媒人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其中一个笑着道:“那就请孙少爷为李姑娘插上钗子。”
在大渊,男女相看,若是双方中意,便由男儿给女儿家插上一支钗子,算作两家都认同了对方。
若是相看不成,便由男方家中送女方两匹绸缎,叫做“压惊”。
孙明卿握着金钗起身,走到李莱楠身侧。
李莱楠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心中极不情愿,可身旁母亲握着她的手臂,掐得生疼。
拒绝的话在唇边萦绕,但最终,她还是没能有胆量说出来。
孙明卿抬手,将那根金钗插进了他的发髻中。
“这就对了。”
“我就看这两个孩子般配。”
两个媒人笑着开口。
两家大人也很是满意,说说笑笑地又坐了一阵子,这才一道乘船回岸。
回岸的途中,李诚与孙太常之间更加亲热了,显然都是从心底拿对方当亲家的。
到了岸边,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互相告别,这才各自归家。
“我还有些公务未曾处置,你们先回去吧。”李诚说了一声之后,便乘着马车离开了。
另一辆马车送媒人离开,贺氏与李莱楠只能还是坐李璨的马车回去。
李璨靠着林氏,看着贺氏母女,心里头有些感慨。
女儿家,凭这样的一面之缘,就把自己的一辈子交出去了吗?
对方好不好,全凭这一面和媒人的一张嘴,谁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到底如何。
要等到成亲之后,时常相处,才能知道彼此的秉性。
谁又知道以后能不能合得来呢?
万一合不来,无论和离不和离日子都不会好过,做女儿家真的不易。
她情不自禁又想到自己。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从上马车开始,李莱楠就一直在哭,贺氏这会儿实在不耐烦了,开口呵斥了一句。
李璨回过神来,看着李莱楠,也觉得有几分可怜。
但想到她们母女从前是如何对待她的,还害死了她母亲。
还有李莱楠,就算是再可怜,也依然会对她这个做妹妹的恶语相向,不会对她比从前好半分,她又觉得不关她的事了。
这都是李诚和贺氏的决定,是为了李莱楠好,李莱楠有爹娘疼爱,她一个爹不疼没娘爱的人,哪有资格去同情别人?
李莱楠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哭泣。
“李莱楠,你再这样我今儿个回去就收拾你!”贺氏气恼不已。
要不是林氏和李璨在场,她现在就要忍不住动手了。
这丫头,如今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弟妹,你消消气。”林氏开口劝了一句,又道:“盼盼,你年纪不小了,万不可任性。
你要明白,爹娘都是为你好,等你以后成了家,有了孩子,你自然会明白他们的苦心的。”
“不用你管,我已经点头了,你还想要我如何!”李莱楠哭着顶嘴。
“你大伯母是为你好,你还犟嘴,看我不打你……”贺氏说着抬手便要打她。
“弟妹。”林氏忙拉住了:“盼盼年纪小,你回去好好与她说,慢慢来,别动不动就动手。”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快要气煞我了。”贺氏骂了一句,又赔罪道:“大嫂,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说的哪里话,我能和孩子计较吗?”林氏笑了笑。
而后,她没有再开口劝说李莱楠了。
到大门口,四人下了马车,便见陈念礼带着小厮自东边而来。
他这是半日课业习完了,回来用午饭了。
陈念礼低着头,还不曾瞧见门前的四人,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
李莱楠瞧见他,捂着脸哭着跑进大门去了。
李璨看了看大伯母,不曾开口。
林氏走过去牵住了她,笑着道:“你不打声招呼?”
她是长辈,自然不好与晚辈开口,她倒是不在意,只是怕陈念礼过意不去。
“陈家哥哥。”李璨嗓音脆甜地唤了一声。
陈念礼回过神来,忙紧走了两步上前行礼:“大夫人,二夫人,七姑娘,失礼了。”
“不客气。”
林氏尚未开口,贺氏就先笑着开口了:“贤侄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我们可都看了你半晌了。”
“是课业上的一些东西。”陈念礼有些窘迫,但还是回了一句。
“快进去吧。”林氏看贺氏语气不善,便招呼他:“晚了你母亲恐怕要惦记了。”
她怕贺氏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叫陈念礼太过难堪。
毕竟,陈念礼没有什么错处。
“等一等。”贺氏果然开口了。
“弟妹。”林氏拉住了她。
“大嫂,你放心,我不说什么。”贺氏推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陈念礼有些怵她,顿住脚,低下了头。
“贤侄。”贺氏扯出笑意:“我有个好消息,你回去替我转告你娘。”
“二夫人请说。”陈念礼见她不曾拉下脸,松了口气。
“我家盼盼,今儿个去与人相看,双方都点了头,过些日子若是纳吉,可要请她吃酒呢。”贺氏盯着陈念礼,缓缓地道。
纳吉也叫纳定,是定亲的意思。
陈念礼闻言,随即道:“恭喜二夫人,我一定转告母亲。”
他心中甚是喜悦,李莱楠的亲事定下来了,以后母亲再不会胡思乱想那些不该肖想的事情了。
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到时候你也来吃酒。”贺氏又故意道。
“多谢二夫人。”陈念礼又行一礼:“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进去了。”
“去吧。”贺氏道:“明日别忘了,和你娘早些到前头来吃喜酒。”
“是。”陈念礼应了,又朝着李璨和林氏点了点头,才转身。
“走吧,大嫂。”贺氏颇有点趾高气扬的意思,转身招呼。
林氏牵着李璨,含笑跟了上去。
待贺氏远去,林氏问李璨:“今日之事,心儿是怎么看的?”
“嗯?”李璨转了转眸子:“大伯母说,五姐姐的婚事么?”
“嗯。”林氏点头。
“都定下来了,应当不会再有更改了。”李璨思量着道。
她想着,韩氏就算是本事再大,也只是个内宅妇人。
而且,经过之前的事,贺氏一定会对李莱楠严加看管。
韩氏应当不会有机会坏了这桩婚事的。
“嗯。”林氏点点头:“你今日住家中吧,明儿个家里头有喜事,要办宴,你要学着招待客人。”
“我这些日子都不回去了。”李璨心虚地低下头:“东宫要修葺寝殿……”
“寝殿怎么了?”林氏想了想道:“不曾听闻东宫有要修葺的消息?”
“我昨儿个想独自做点心,一不小心将寝殿的小厨房点着了……”李璨自知理亏,声音小小的。
“什么?”林氏忙拉过她的手上下细瞧:“你可曾受伤?昨儿个回来怎么不曾说?”
“我没事。”李璨解释道:“我怕您和祖母忧心,便不曾提起。”
“你没受伤就好。”林氏松了口气,才思量道:“这可不是小事,太子殿下可说什么了?”
“他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去同陛下说……”李璨见她如此说,又有点担忧:“大伯母,陛下会不会责怪泽昱哥哥?”
“太子殿下应当能应付。”林氏思索着,又回头叮嘱她:“下回再不许一个人在厨房了。”
“我记住了。”李璨乖乖答应。
因着成亲这样的喜事,讲究好事成双,在宴请时,为图吉利,男女双方也都会连着宴客两日。
头一日,男方家中办午宴,女方家中办晚宴。
到第二日,也是正日子,便颠倒过来,由女方家中办午宴,男方家迎了亲回去办晚宴。
因着第一日的宴会是小宴,靖安侯府众人都不曾去岐王府上。
但正日这一天,岐王府晚上的婚宴,照着习俗,靖安侯府众人是必须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