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靖安侯府也勉强可算世家,子孙们虽然没什么出息,但好歹都知道清清白白做人。”李老夫人手拄拐杖望着他,字字铿锵:“李香楠乃是我家二房嫡出的女儿,岐王殿下真打算纳回去,就算了事?
不知殿下将靖安侯府列祖列宗的脸面置于何地?”
赵旬不慌不忙道:“老夫人言下之意,本王也明了。
老夫人不必自谦,靖安侯府祖辈确实出了不少英雄人物,如今的大将军也是父皇的股肱之臣。
若是长房嫡女,出了这样的事,我二话不说必会三书六礼聘娶为妻。
但李诚不过区区从五品,若李香楠为我之妻,这未免……”
他不再说下去,眉宇之间很是为难,意思已然明了,李香楠的身份,压根配不上她。
方才便几欲昏倒的李香楠听了他这番话,不由瞪大了眼睛,一张小脸也是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难看至极!
赵旬当初信誓旦旦,说只要她帮他得到李璨,就一定会立她为岐王妃,绝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
事情至此,她才算是明白过来,从头到尾,赵旬都没有对她有半分的动心,所图的不过是一个李璨罢了。
她甚至怀疑,赵旬当时说利用刘贞莲来引诱李璨,是存了李璨若是不成,便用刘贞莲做文章的心思。
毕竟,刘贞莲的父亲如今是抚远大将军,深得陛下看重,赵旬对其也是求而不得。
她算是看清了赵旬的嘴脸了,这个人没有心,除了权势,大概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赵旬的眼。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托付终身,但此刻明白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不过,她得贺氏多年教导,倒也算是沉得住气,并没有大哭,更没有开口反驳。
既然祖母只带了这几个人了,说明还是替她、替靖安侯府的名声考虑的,哪怕祖母不像疼李璨那样疼她,但还是在为她主持公道。
她脑中浑浑噩噩的,只能想到这些。
李老夫人不紧不慢地道:“确实,如今的靖安侯府不比从前,我李家也就只余下个长子勉强能上得了台面。
李诚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配为岐王殿下的岳丈,也不该叫岐王殿下为难。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也就不耽搁岐王殿下回去歇息了。
明日请早,老身便舍了这张老脸,去宫前敲一敲登闻鼓,请陛下替老身做主!”
她到底是靖安侯府的老祖宗,饱谙世故,此事有赵晢作证,赵旬无可抵赖,她自然半分不惧。
赵旬一向和煦的面色有了片刻的凝固:“老夫人若将事情闹到父皇跟前,靖安侯府的名声怕也是有损。”
姜确实是老的辣,靖安侯府的名声在他看来,不值一提,但若真是闹进宫去,父皇真追究起来,他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此事绝不能闹大。
“岐王殿下不能给我个说法,我只能去陛下跟前讨个公道了。”李老夫人分毫不惧。
赵旬僵了片刻:“我自来和气处事,与靖安侯府交好至今,倒也不必闹得如此僵持,不知老夫人意欲如何?”
“岐王殿下不知该如何,陛下自然知道。”李老夫人依旧不紧不慢。
李香楠是嫡女,自然该做正房,但这话她不会主动提出来。
事情已然这般了,赵旬对李香楠不满意是明摆着的。
若由靖安侯府提出来让赵旬娶了李香楠,李香楠嫁过去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
她也是替李香楠着想,到底是她的孙女,她虽偏疼李璨些,但对旁的儿孙,也不是全然不疼的。
她是震惊的,也是痛心的,毕竟李香楠在几个孙女当中,看着是最有章法最守规矩的,贺氏教导她也是付出了不少心血,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做下了这种糊涂事?
这事儿没有回头路啊!
“六皇弟以为该如何?”赵旬顿了片刻,忽然将话头抛给了赵晢。
赵晢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五皇兄自己定夺便是。”
“六皇弟不过问此事?”赵旬轻笑,似有意外。
“五皇兄的私事,我如何能干涉?”赵晢淡淡道:“我来此,不过是依老夫人的意思,做个见证罢了。”
赵旬望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此事,他终究是栽了。
“好。”他答应了:“今日之事,确实是我的错,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我愿三媒六聘,娶李香楠为岐王妃。
老夫人可安心了?”
“岐王殿下自愿如此,老身何止是安心,这对靖安侯府来说,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老身甚是开怀。”李老夫人口中这样说着,面上却看不出分毫喜色,只注视着赵旬:“不知岐王殿下何时请人登门说媒,照着规矩合庚帖,下聘礼?”
“老夫人也知,我乃皇子。”赵旬含笑道:“此等婚姻大事,含糊不得,需得好生预备,这时日……一时半会儿还真是定不下来。”
“这大热天的,我也不叫岐王殿下为难。”李老夫人径直道:“就以两个月为期,到时候已然入秋,天凉了,办事也方便。”
赵旬一时不曾言语,他本想拖一拖,再想想对策,若是答应老婆子这话,又有赵晢在一旁作证,以后再想更改定然是不能够了。
“岐王殿下若是不想应,也不必为难。”李老夫人见他不言,又道:“婚姻大事,父母之言,明日我直接去问陛下就是了。”
“往后便是一家人了,老夫人不必恼我。”赵旬一副好性子的模样:“我应下就是了,就以两个月为期,我会照着规矩办事。”
他拳头攥得响了一下,老太婆竟敢威胁他,今日之耻,他算是记下了!
“那便一言为定。”李老夫人侧身,让看了出门的路。
有赵晢在此,她不怕赵旬抵赖。
“那我就先告辞了。”赵旬扫了一眼屋内众人,拱了拱手去了。
屋内静了片刻,李老夫人看着李香楠,叹了口气。
“起来吧。”林氏心善,看李香楠脸色实在难看,俯身去扶。
“大嫂别扶她!”贺氏起身,面上皆是掩饰不住的恼意:“让她跪着!”
李香楠坐下这样的错事,最心痛的莫过于她这个做母亲的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这个女儿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是指望着她能替她争个脸面,嫁到王府去。
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她的脸面在这个晚上叫李香楠尽数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