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见状,顿时来了精神,捏着筷子看大伯母的动作。
只见林氏走到上首的李老夫人跟前,唤了一声:“母亲!”
李老夫人见她神色不寻常,抬手招呼她:“上前来,什么事?”
林氏凑上去,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饶是李老夫人大半辈子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面上却也还是忍不住变了颜色。
“什么事啊老夫人?”
离得近的夫人们都在说笑,见状便有人开口问。
“是啊,婆媳二人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说出来给咱们听听。”
有人应和着打趣。
“没事。”李老夫人不愧是靖安侯府的老祖宗,不过瞬间便恢复了镇定:“大儿媳妇说,二儿媳妇今儿个高兴吃多了酒回院子歇着了,恐怕大家笑话呢。”
“这有什么好笑的?”
“就是,老夫人五十寿诞,是大喜事,换做我我也高兴!”
“高兴就多吃两盅……”
那些夫人们说说笑笑的,倒也不曾怀疑。
“是啊,大家高兴就多吃几盅。”李老夫人笑着点头,又朝着林氏道:“二儿媳妇既然吃多了,就将她锁在院子里,让她好生醒醒酒,可别出来撒酒疯,吓坏了咱家这些贵客。”
“母亲放心,儿媳已经安排人照顾了。”林氏会意,笑着答应。
她知道,婆母这是要等散了筵席之后,再做处置。
她也是个沉稳的,当即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与宾客们谈笑风生,招待得处处周到,半分也看不出家中出了大事的样子。
李璨太想知道祖母要如何处置李香楠的事了,总觉得这宴席漫长无比,真想现在就送客,然后跟着去客院看李香楠挨收拾,祖母今儿个会不会给李香楠一顿好打?
“七姑娘。”孔文茹端着果酒,到她跟前来行了一礼。
“文茹,你怎么这么客气?”李璨正出神呢,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忙要起身回礼。
孔文茹今儿个来,她是知道的,招待她进门的时候,两人寒暄了几句,知道孔文茹身子大好了,她也就放心了,一直忙着对付李香楠的事,倒是疏忽了。
“你别起来。”孔文茹忙摁着她肩。
“你们两个可真够客气的。”刘贞莲也凑了过来笑:“你来我往的,这是要互相行礼啊?”
“我是来谢过七我姑娘的救命之恩的。”孔文茹看向李璨,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我也没做什么,可不算什么救命之恩,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李璨也站起身,举起酒盅吃了其中的果酒:“文茹,下次可别这么客气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应当的。”孔文茹朝她柔和地一笑,眼底都是真挚。
赵明徽坐在不远处,看着李璨与孔文茹言笑晏晏,往口中倒了一盅烈酒,辣得紧皱眉头。
筵席将散时,卫嬷嬷到李璨跟前,小声道:“姑娘,老夫人让您同太子殿下说一声,请殿下散席后留一下,家里有事要劳烦殿下坐镇定夺。”
“好。”李璨点点头应了,扭头吩咐糖果去与无怠说了。
她看着无怠同赵晢说话,也看着赵晢点了头,便知道他是答应了。
她起身,随着大伯母一道送客,李莱楠在她身侧嘀嘀咕咕,说着李香楠借着受凉的由头偷懒。
她听了,只是抿着小嘴偷笑。
待一切都妥当,已然过了亥时了。
“有劳太子殿下了。”
正厅门前,只余下了自家人,李老夫人低头朝着赵晢行礼。
“老夫人不必客气。”赵晢伸手拦了一下。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淑宜也随我来吧。”
“是。”林氏应了。
“祖母,我也想去。”李璨小声开口。
祖母看起来很生气,她不敢像平日里那样放肆了。
李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一时不曾言语。
“娘。”林氏劝道:“这么久了,那里应当也收拾妥当了,心儿跟着去也没什么,往后做了主母,不管什么事都是要处置的。”
她想让李璨跟着去见识见识,也好学一学处事的手段。
“也好。”李老夫人叹了口气,朝着赵晢抬手:“太子殿下请。”
李璨很自然地上前牵住了赵晢的手。
“你娘呢?”李诚喝得醉醺醺的,自正厅出来问李莱楠。
“四姐姐染了风寒,娘心疼她,陪她去了呗。”李莱楠丢下酸溜溜的一句话,转身去了。
“二老爷,到妾身那处去吧。”杨姨娘躲在不远处,见机会来了,扭着身子上前扶住了李诚:“宝宝今儿个白日还总哭着要爹爹呢。”
“好,好……”李诚醉意朦胧地在杨姨娘腰上掐了一把,惹得她一声娇呼。
李诚哈哈大笑,搂着她一时只觉快活不已,两人相携而去。
*
客院屋内,已然点上了明晃晃的蜡烛,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李璨跟着大人们进了屋子,乖乖靠在赵晢身旁,悄悄打量着屋子里的三人。
赵旬负手立在窗边,一言不发。
贺氏坐在榻上哭泣,眼睛肿得像核桃。
李香楠跪坐在地上,看着很难受模样,摇摇欲坠似的,两侧脸颊上有着很明显的巴掌印,也不知是谁打的。
她发丝凌乱,身上衣裳倒是穿得严实,但看着还是乱糟糟的,耳朵下、脖颈处都有着奇怪的痕迹。
李璨怀疑她是不是被赵旬掐的?
屋子里一阵安静。
她抬手掩住口鼻,不知是不是这客院很久没有住人了,她总觉得这屋子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赵晢将帕子递给她。
李璨接过,将帕子掩在口鼻处,帕子上都是赵晢身上清冽的香气,好闻多了。
“岐王殿下。”李老夫人先行一礼,才开口:“此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老夫人。”赵旬转过身抬起头来,竟还如平时一般温柔和煦:“此事,错都在我,我愿意纳香楠进岐王府。”
他目光徐徐扫过赵晢与李璨的脸,身后的拳头握紧,心中恨极了。
“纳?”李老夫人皱眉,反问了一个字。
娶为妻,纳为妾,三岁小孩都明白的事。
“老夫人以为当如何?”赵旬敛住怒气,面色寻常。
若不是这老太婆精明,先是锁着他,后又叫来了赵晢,他绝不会就这样认下此事。
此番真是栽了个大跟头。
原本,他打算利用刘贞莲虚晃一枪,将李璨引过来,绝不会出这样的错漏之处。
李香楠这个贱人,为了抢功,非说她能做到将李璨带来,绝不会出任何纰漏,却将事情办成了这般,这贱人真是害死他了!
他从不曾想要李香楠进岐王府,已经考虑好了的到李璨便弃了李香楠,谁竟是这个蠢货与他生米煮成了熟饭。
眼下赵晢虎视眈眈,他想甩这个蠢货也甩不掉,这样的人真若是娶回去,对他能有什么助益?
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