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往后退了两步,拉着赵音欢转身快步离开了。
她之前猜的没错,赵晢心里确实有夏婕鹞,他不仅与夏婕鹞独处一室,还丝毫不避讳门口那些下人,如此的夸赞夏婕鹞的琴艺。
他那一句话,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传遍帝京,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赵晢赞许过夏婕鹞的琴艺,猜测他或许对夏婕鹞有意。
她太知道对于赵晢而言,这样直白的夸赞有多难得了。
她随着赵晢十多年了,赵晢从来没有这样夸过她,最多也就是淡淡一句“做得不错”,何曾说过这样的溢美之辞?
赵晢如此做,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与夏婕鹞的事情摆到明面上?
她心里一阵一阵子窒痛,明明,明明他前几日亲口答应她的,在她及笄前不会议亲,不会与别的姑娘独处的。
这才多久?他便食言了!
她以为,他还在东宫忙碌,到晚上才会来长公主府,不曾料到,他来得竟比她还早。
难怪,那日她说不来,赵晢说“随意”,原是想好了来陪夏婕鹞,不想叫她瞧见。
再加上“金丝小蜜枣”的事,一切都明明白白了……
她步伐的极快,脸色煞白,呼吸急促。
“璨璨,你怎么了?”赵音欢瞧她不对,使劲儿拉住她:“璨璨!”
李璨回过神,站住脚转脸看她,眼尾嫣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更了一下道:“我没事。”
“你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还说没事。”赵音欢伸手替她擦眼泪:“是不是六皇兄和夏婕鹞在里面,你生气了?
我找他们去!”
她说着,转身便走。
“你别去。”李璨拉住她,擦去眼下的泪珠儿:“我真的没事。”
“你别怕六皇兄,大不了咱们不受他教导了,有什么了不起。”赵音欢气愤不已:“我去给你讨回公道。”
璨璨伤心成这样,一定是六皇兄招惹了她,又和夏婕鹞牵扯不清,她不能叫李璨受这份欺负。
“我没事啊,有什么事我自己可以和他说的。”李璨拉住她,努力的平复情绪,强扯出一抹笑意来:“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你笑的比哭都难看,我还是去吧。”赵音欢又要走。
“好了赵音欢,你别去了,你难道不怕他吗?”李璨拽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我是怕他,但是他也不能不讲理,这件事情咱们占理,你怕什么?”赵音欢气势汹汹的:“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没有,我自己会处理好的,走吧,咱们去看戏吧。”李璨硬拉着她往前走:“戏台子在什么地方?”
赵音欢不说话,只侧目看她。
“你看我做什么?快说呀。”李璨晃了晃她的手。
她已然努力地平复了自己,这会儿看起来应当比方才好多了。
其实,若不是事情来的突然,她是不会这么失态的。
方才的事,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她一时难以接受,才会露出端倪来。
“你这样忍气吞声,以后就算是和他在一起了,也还是会一直受气的。”赵音欢忧心的望着她。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李璨已然找到了借口:“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一时害怕,才会哭。”
“你怕什么?”赵音欢不解。
“他从莱州回来,带了好多账本让我算,我都算了好几天了。”李璨皱起小眉头,一脸的苦恼:“今儿个他出门去,我想着回家偷个懒,后来你就去接我了。
我原本想和你还有阿鹞姐姐好好玩一玩的,谁知到了这里就遇上他了,我一看到他就想起功课不做要挨手掌心,才一时急得哭了……”
这个借口,临时想的,并不周全,只能说勉强说得通。
她知道赵音欢待她是真心实意的,但她还是不想露了自己的心意。
“你说真的?”赵音欢将信将疑。
“我骗你做什么?”李璨晃了晃她的手,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等会儿咱们看戏,找一个角落一点的地方,千万别被他逮到了。”
“好。”赵音欢应下,又叮嘱道:“璨璨,咱们是最最要好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同我说,知道吗?”
“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李璨弯起凤眸,朝她甜甜一笑。
赵音欢松了口气:“你方才忽然哭了,我还以为是六皇兄负了你呢。”
她是个粗枝大叶的,觉得李璨方才的理由站得住,也就没有多想了。
“怎么可能,我跟他最多也就算是兄妹。”李璨垂下眸子,跟着她往前走:“他总是那么严厉,又总打我手心,我才不要同他好。”
“就是,整天板着一张脸,谁喜欢要那样的人做夫君。”赵音欢笑起来又问她:“诶?璨璨,你觉不觉得方才六皇兄那样夸夏婕鹞,很奇怪啊?
那根本就不像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我也觉得稀奇呢。”李璨笑道:“我在他跟前十多年,可从未听他如此夸过我。”
“何止呢,我就没听他夸过人。”赵音欢忽然想起来,扭头睁大眼睛问她:“你说,六皇兄不会是对阿鹞有意思吧?”
“有可能。”李璨笑语了一句,心里窒了一下。
“那也没用。”赵音欢不以为然地道:“阿鹞心里只有仲勇表哥,哪里会容得下旁人?
璨璨,你说是不是?”
“是呢。”李璨点点头赞同。
她抬眸看着远处,眼下看是如此,但人总要往前看不是?
看戏时,李璨努力让自己融入戏中,不去想与赵晢有关的事。
天逐渐黑下来,有下人来招呼她们去前厅入席。
进了正厅,赵音欢拉着李璨,想叫李璨坐在与她相邻的席位。
李璨拒了她的好意,坐到大伯母林氏边上了。
这位置不在最前头,也不在最后头,不大显眼。
她乖乖靠着林氏,听林氏与旁的夫人们闲话家常,等着开席。
偶尔有人问起她,她也会笑着点点头,话都由林氏代她说了。
人几乎来齐时,赵晢进来了,与他一道进来的正是夏婕鹞,还有寿王与寿王妃。
李璨只看了一眼,便转过眸子去了,赵晢与夏婕鹞走在一处,实在般配,落在她眼中,当真刺目的很。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李璨也跟着起身,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免礼。”赵晢抬了抬手,矜贵淡漠,面无表情。
众人不敢多言,都站直了身子等他落座。
“你就是太子殿下?”
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正厅内的沉默。
众人纷纷朝着说话的姑娘看了过去。
那姑娘望着十五六岁的模样,眉毛又黑又密,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一身利落的束袖袄,偏头打量着赵晢,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儿。
“莲子,不可无礼!”一旁眉眼与她相似的妇人忙拉住她,又朝赵晢赔罪:“小女刘贞莲,常年在边关,没规矩惯了,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泽昱还不认得吧?”赵峦笑着上前打圆场:“这位便是抚远大将军的夫人,姓何。”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何氏再次行礼。
“夫人不必客气。”赵晢面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夏婕鹞含笑,端庄大方地开口:“太子殿下,何夫人边上这位,便是抚远大将军的独女刘贞莲。”
她说罢了,又笑着招呼刘贞莲:“莲子,你不是一直说要见太子殿下吗?这就是太子殿下,怎么,见了殿下太开怀了,尊卑都不分了么?”
“我是第一回见太子殿下,太激动了所以失礼了。”刘贞莲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太子殿下不会与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的吧?”
“无妨。”赵晢淡淡回了一句,便径直往席位走去。
寿王不忍叫众人尴尬,笑着招呼:“都别站着了,快坐吧。”
“阿鹞,太子殿下果然如同传闻中一样清贵难言,这太子妃的位置我要了。”刘贞莲拉着夏婕鹞坐下,小声笑问:“你应当不会跟我抢吧?”
“莲子,你……”夏婕鹞红了脸,也红了眼圈,像是气恼又像是羞愤:“我心里只有仲勇哥哥,你不得胡言。”
“那是最好了,你我毕竟有在边关的几分情意在,我也不想与你相争。”刘贞莲径直道:“不过,我听说太子殿下对你似乎与众不同?”
她听说了“金丝小蜜枣”的事,还有今日太子殿下夸赞夏婕鹞琴艺了得,这两件事情都不简单,足以说明赵晢对夏婕鹞与众不同。
她与夏婕鹞,其实没什么情意可言,是在边关时,她母亲与七长公主走得近,她和夏婕鹞也就时常见面。
不过,她这种天生好武,性子干脆利落的人,有什么不痛快放手打一架也就过去了,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夏婕鹞这种端着捏着的大家闺秀了,看到她们装模作样的便觉得心烦,所以就算是常见面,她和夏婕鹞之间也没多深的姊妹情。
倒是在见了太子后,她迅速对夏婕鹞产生了敌意,她要做太子妃,自然要清除掉一些障碍。
“没有,那都是寻常的小事。”夏婕鹞含笑摇了摇头:“要说与众不同,还得是李七姑娘,她可是从小跟着太子长大的,除了她,再没人能有这份殊荣。”
她说着,看向李璨。
李璨垂着眸子,为了不叫人看出端倪,捏着筷子慢慢夹着盘子里的菜,她满腹的心事,并不留意周围情形,当然也不知道夏婕鹞看她的事。
“那个我知道,靖安侯府的姑娘,她是去受教导的,经常挨太子殿下的打,今儿个下午长公主都与我们说过了。”刘贞莲扫了一眼李璨,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李璨也太瘦了,那脸看着好像还没她巴掌大,像这样娇娇弱弱的姑娘,她一拳一个,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