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无。”赵晢淡淡回。
“可是,阿鹞姐姐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呀。”李璨仰起小脸看他:“若是连她都不可信,那我以后岂不是对任何人都要有防备之心了?”
“你本就该对任何人都有防备之心。”赵晢垂眸望她。
“才不是。”李璨往他怀里钻了钻,小脸蹭了蹭他胸膛:“我对你就不要有防备之心呀。
还有祖母和大伯母大伯父他们都不会害我的。”
哥哥和外祖、舅舅他们,对她应当也是真心的吧,毕竟每年,外祖那里都会给她送许多许多东西来,想来还是很记挂她的。
赵晢揽着她,不曾言语,眸底藏着些许的思量。
李璨窝在他怀中,只觉得如同山海环抱般温暖舒适,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傍晚。
李老夫人和林氏婆媳二人进来,陪李璨用晚膳。
“心儿,红枣乌鸡汤补气血的,吃半碗。”林氏又给李璨盛了半碗汤。
“大伯母,我真的吃不下了。”李璨口中含着一块当归炖的羊肉,小腮帮子鼓鼓的,连摆小手,含含糊糊地拒绝。
这一顿饭,祖母和大伯母都生怕她饿死一般,给她布了许多菜。
今日的晚膳,荤腥居多,也都是她爱吃的,为了不叫祖母和大伯母忧心,她已经很努力地吃了很多东西了。
但她肚子就这么大,这会儿实在装不下了。
“喝完就不叫你吃了。”林氏笑着将碗搁在她跟前:“你在东宫养些日子,等背上不那么痛了,就回府去。
到时候,大伯母每日去陪你用饭,你这身子太单薄了,必须要好好用饭,将身子养起来。”
“我都有好好用饭的。”李璨好容易咽下了口中的羊肉:“再说,我也不想养得胖胖的,到时候没有腰怎么办?”
她两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腰。
林氏笑起来:“你要真能养得没有腰了,我和你祖母可要高兴坏了。
娘您说是不是?”
“她是养不到那么胖了。”李老夫人也跟着笑,望着李璨的眼神中,满是慈爱。
“对了,大伯母,你们这些日子回家去了吗?”李璨想起来问:“陈家哥哥怎么样了?五哥哥有没有再欺负他?”
“我派了两个家丁护着他。”林氏叹了口气:“那孩子啊,是个秉性纯良的,也不惹事。
只是你五哥,挨了你那顿打之后,一直记恨着,总是找念礼那孩子的麻烦。
不过,大概是被你教训过,他倒是比从前收敛了些,如今都是揪到陈念礼的不足之处,才会借题发挥,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意妄为了。”
“那就好。”李璨点了点头,放了心:“如果是小事情的话,陈家哥哥自己应该能应对的。”
“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用了晚膳,我和你大伯母就回府去了。”李老夫人叮嘱她:“你留在东宫,好生养着身子。
记得要听太子殿下的话,不能像从前那样顽皮,惹殿下生气。
等身上的伤不那么痛了,能行动自如了,就回家去,知道吗?”
“嗯。”李璨乖乖点头:“祖母,我记住了。”
李璨吩咐糖球代她送李老夫人婆媳二人之后,赵晢进了西寝殿。
“泽昱哥哥。”李璨甜甜地招呼他,又问他:“你用晚膳了吗?”
“在母妃那里用过了。”赵晢走到床沿处坐下。
“你去宫里看姨母了?”李璨卷翘的长睫扑闪,黑黝黝的凤眸直望着他。
“嗯。”赵晢颔首:“母妃听闻你醒了,不放心,叫我进宫去问一问,带了些你爱吃的东西和滋补品回来。”
“有螃蟹吗?”李璨脱口问。
她爱吃虾、蟹,其次才是肉,至于绿蔬,一辈子不吃她都不会想念的。
当然,糖和甜甜的点心,还有各色香甜的瓜果,也是她的最爱。
“你这身子骨,能吃螃蟹?”赵晢扫了她一眼。
“可现在,就是吃螃蟹的季节呀。”李璨噘起小嘴,越说越小声:“姨母肯定为我准备了,是你不想给我吃……”
“那是寒性的东西,从前徐景就叮嘱过,不许你多吃,如今身上还有伤,更不能吃。”赵晢一脸正色地告诫她。
“就吃一个也不行吗?”李璨牵着他袖子:“从去年秋日过了,我都没仔吃过螃蟹了……”
“上回进宫,母妃没给你吃吗?”赵晢挑眉反驳。
“不吃就不吃嘛,小气鬼。”李璨丢开了他的袖子,噘着小嘴生闷气。
“无怠。”赵晢朝着外头唤了一声。
“殿下,姑娘。”无怠端着托盘,笑着进来行礼。
托盘上,是一碗汤药,一碗红糖水。
“吃药。”赵晢端过红糖水递给李璨,自个儿则端起了汤药碗。
李璨接过红糖水,捧起来抿了一小口,大大的凤眸不由眯起,甜甜的东西总是能叫人愉悦,她心里的不满似乎被甜甜的红糖水瞬间填满了,一点儿也不生气了。
赵晢舀了一汤匙汤药,在唇边试了试,才喂给她。
李璨乖乖张口,吃下汤药,又赶紧吃一口红糖水,将口中的苦涩压下去。
她抬眸,有些惊喜:“这个汤药,好像没有之前那个苦了。”
“徐景换了方子,这副药里滋补的药材居多,便没有那么苦涩。”赵晢解释。
“哦。”李璨点头。
吃了汤药,赵晢又照顾她漱了口,抱她侧着躺下:“睡吧。”
李璨牵着他袖子撒娇:“泽昱哥哥陪我睡。”
“不行。”赵晢背着烛光,脸上的薄红看不出。
“为什么?”李璨抓着他袖子不松手。
“男女有别。”赵晢顿了顿回。
“可是,祖母和大伯母说,之前你晚上都是陪着我的。”李璨不依不饶,手上还加了些力气,将他拖的往前一步。
“那时候你昏睡着,我留下来是为了照顾你。”赵晢语气淡淡:“如今你醒了,自然与那时不同。”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呀,泽昱哥哥不在身旁,我睡不着。”李璨牵着他袖子耍赖:“你陪我嘛,我要你陪着。”
她伤口疼,就想要赵晢留下来陪她,像小时候一样,难过时赵晢都会陪着她。
“不行,好好睡。”赵晢将袖子自她手中抽了回来:“我回东寝殿,有事让人来叫我。”
他说罢了,便转身去了。
李璨看他头也没回,伤心又气恼,抱着锦被躺在那里生闷气。
她彻底静下来之后,后背的伤一直隐隐作痛,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里睡多了,一丝困意也无,心心念念的记挂着赵晢不陪她的事。
三更过后,她实在熬不住了,抬脚踢了被子,忍着痛坐起身来。
她坐起来之后,才有些惊奇的察觉,伤口其实也就那么痛,远比不上刚被刺时那一瞬间的剧痛。
她缓缓的挪到床边,挑开了床幔。
糖果坐在床前的踏板上,倚着柜子,睡得正香。
李璨慢慢的将两只小脚放了下去,踩在了绣鞋上,她两手扶着床,试探着站起来。
“嘶……”
直起身子时,终究是会牵到后背的伤口处的,她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大的凤眸瞬间蓄满了泪水。
“姑娘!”
糖果听闻动静,一下惊醒,看到扶床站着的李璨,顿时吓了一跳,忙起身扶着她:“姑娘,您怎么下床了?快上去歇着。”
“扶我去东寝殿。”李璨却就着她的手,站直了身子。
“姑娘要找殿下?”糖果明白过来,忙道:“姑娘在这歇着,奴婢去请殿下来。”
“不用,我自己去。”李璨坚持:“你扶着我一些,我好痛的。”
“痛姑娘就坐着嘛。”糖果又心疼又无奈。
李璨不理会她,就着她的手,慢慢的下了踏板,这个动作有些大,痛的她眼泪都滚下来了。
不过,接下来的平地就容易多了。
西寝殿和东寝殿之间内外都是相通的,中间只隔着一个大殿。
李璨踏出西寝殿,往前走着,后背的伤仿佛适应了,没有那么的痛了。
她顺利的走到东寝殿门口。
“姑娘,奴婢敲门吗?”糖果有些不敢,转头询问她。
“我自己来。”李璨推开她,抬手敲了敲门:“泽昱哥哥……”
东寝殿的烛火片刻后便亮了。
“姑娘?”无怠守在外门处,听见了敲门声,忙推开大殿正门走了进来:“您怎么起来了?”
“怎么下床了?”赵晢穿着中衣开了门,拧眉看李璨:“都什么时辰了,还胡闹不睡觉。”
无怠低头,偷偷的笑了。
殿下就会训斥姑娘,自己不也睡不着吗?明明才息蜡不过半刻钟。
“泽昱哥哥……”李璨朝他伸出手,黑黝黝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他,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我好痛呀,我要跟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