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晢望了她片刻,手微微攥了攥,转身接过李老夫人手中的汤药:“吃了汤药,会好一些。”
“老夫人,大夫人,让殿下和姑娘说说话吧。”无怠小声招呼李老夫人婆媳。
李老夫人和林氏都回头看了看李璨,笑着点头,跟着无怠退了出去。
李璨昏睡了两个月余,从夏末到深秋,这期间赵晢对李璨的呵护照料,她们都看在眼里。
她们心中清楚,赵晢虽然看着矜贵肃然,冷冷清清的,但绝对是值得信赖托付之人。
她们很放心。
赵晢端着汤药,在床沿处坐下,捏着汤匙搅着轻吹。
“闻着就苦。”李璨嫌弃地皱起小眉头:“为什么不加甘草啊?”
“草药能随意增减?”赵晢抬眸,淡扫了她一眼。
李璨噘着小嘴,叹了口气。
“不烫了。”赵晢舀起一汤匙汤药再次吹了吹。
“苦,我不想吃。”李璨转过小脸,却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痛啊……”
“痛就别乱动,伤成这样,还不知道稳重些。”赵晢拧着眉头说教她。
李璨抬起眸子看他,噘着小嘴委屈极了:“我快痛死了,你还这样凶,你就是一点都不心疼我!”
赵晢抿唇不语,将汤药喂到她唇边。
“我不吃。”李璨气呼呼地抿紧小嘴。
“吃了,给你糖。”赵晢语气缓和了些。
“什么糖?”李璨听他说糖,顿时来了兴致。
赵晢将装着乳球狮子糖的小罐罐拿出来,摇给她听。
“那你扶我起来,我坐着吃。”李璨朝他伸了伸小手:“这样我咽不下去。”
赵晢放下药碗,小心地扶她坐起身。
李璨在痛呼了几次之后,总算坐起身,轻轻倚在软枕上,光洁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好痛啊。”
赵晢取过帕子给她擦拭。
李璨清亮的眸子映出他矜贵淡漠的脸,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小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面颊:“泽昱哥哥,你看着好像清减了好多。”
她说着,另一只手抱住他劲瘦的腰:“你下巴尖了,腰也细了。”
赵晢脸叫她绵软的小手贴着脸,又在腰间不老实摸来摸去,耳尖不由泛起微微的红,抬手拉开她的小手:“别闹,先吃汤药。”
“糖水呢?”李璨侧眸去看。
赵晢端了红糖水给她,喂了她一汤匙汤药。
李璨苦的小脸皱成一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忙喝了一口红糖水,才算不反胃了。
“太难喝了。”她埋怨。
“难喝也要喝。”赵晢又喂她一汤匙:“你能醒来,多亏这些汤药。”
李璨又喝了一口糖水问他:“我真的睡了两个多月?”
“嗯。”赵晢抬起帕子擦拭她唇角的药渍。
“那两个多月我一直都在吃汤药?”李璨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碗。
“嗯。”赵晢点头。
“那我都不知道苦吗?”李璨扑闪着长睫问。
“比这会儿乖顺多了。”赵晢垂眸:“应当不知道。”
“那我还是昏着多好……”李璨嘻嘻笑起来。
“不许胡言!”赵晢忽然严厉地呵斥她。
“又凶我。”李璨噘了噘小嘴:“那我睡着了,还知道吃汤药吗?你们是怎么喂我的?”
“就这么喂的,别说话了,快些吃。”赵晢将汤药喂到她唇边,耳尖的红迅速蔓延,一向清冷的面上染上了一层薄红,漫到耳根处,直至衣领下。
李璨苦得又一哆嗦,忙喝了一口红糖水。
半晌,才将大半碗汤药吃了。
李璨将碗递给赵晢,伸出小手,清澈的眸子望着赵晢:“糖。”
赵晢搁下碗勺,开了糖罐,取了一颗乳球狮子糖放在她手心。
他正要收回手将盖子盖回去,李璨忽然拉住他手:“等一下。”
赵晢垂眸,便见小丫头拉着他的手放到唇边,张开小嘴将他中指含进口中,指尖被一片湿糯包裹,指尖酥麻的触觉似乎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浑身的血液一下都涌到了脸上。
李璨放开他的中指,又将他的拇指也含了含。
“你在做什么?”赵晢胸膛微微起伏,竭尽全力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淡漠。
“有糖碎碎啊,别浪费了。”李璨嬉笑着抬眸,见他脸色极红,不由松了他的手,垮了小脸道:“你又生气,我知道了,男女授受不亲,我以后不这样了。”
她将乳球狮子糖放进口中,暗暗嘀咕,赵晢就是个小气鬼,这点小事还气得脸都红了。
“知道自己怎么受伤的?”赵晢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询问她。
“知道,方才祖母跟我说了。”李璨抬眸看他:“刺我的人当场就自戕了?”
“嗯。”赵晢点头:“查出来是周汉青指使的。
周汉青居功自傲,犯下诸多大逆不道之事,父皇召他回京,他又意图弑君谋反,已然被满门抄斩了。”
李璨怔了怔,望向他:“那周羡如也没了?”
她才醒来,只跟祖母和大伯母说了几句话,赵晢就回来了。
对于这些,一无所知。
“嗯。”赵晢颔首。
“她不是跟你有亲事吗?”李璨不解地眨了眨眸子。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周羡如没了,赵晢身上就没有婚约了?
“只是指婚,并未成亲,不作数的。”赵晢解释:“譬如娴妃,便未曾受到牵连,只降了位分,父皇依旧留她在宫中。”
“哦,要迎进门才算。”李璨又试探着问他:“那你没替周羡如求情吗?”
从周羡如出现在东宫,到她昏睡之前,遇到了好多次的事情,赵晢可都是向着周羡如的,她可记得一清二楚。
“父皇金口玉言,有什么可求的。”赵晢淡淡回。
“那陛下算是给我报仇了。”李璨弯眸笑了。
赵晢起身:“我让徐景来给你瞧瞧。”
“老天爷保佑,姑娘可是醒了。”徐景进门来,瞧见李璨俏生生地坐在床上,简直要喜极而泣:“这两个来月,可叫大家担心坏了,尤其是殿下……”
“把脉吧。”赵晢打断他的话。
“下官失言。”徐景一惊,不敢再说,走上前去摸李璨的脉搏。
李璨好奇地看了赵晢一眼,她昏睡两个月余,赵晢怎么了?神神秘秘的,还不让徐景说。
“殿下,姑娘的伤势已经无碍了。”徐景抬起手,捻着胡须道:“药方可以换成调理的方子了,还有平日饮食,要多多用些补气血的菜式。
另外,殿下可让人小点心,将补血之物加进去,给姑娘平日当零嘴用。”
赵晢微微颔首,问道:“如此,需要多少时日能复原?”
“伤口的话,也两个月有余了,应当愈合得差不多了。”徐景思量着回。
“可是我还很痛。”李璨忍不住开口。
“那是因为姑娘怕痛。”徐景笑道:“与前一个月比起来,姑娘眼下已经能算是轻伤了。
伤口没有肿疡,恢复起来很快,只是气血与元气难补,也要看个人体质,这要慢慢调理恢复。”
“可否多用些益气补血之药?”赵晢又问。
“汤药这东西,过犹不及,何况是药三分毒,姑娘身子弱,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徐景宽慰道:“殿下不必忧心了,只要循序渐进地慢慢进补,假以时日,姑娘的身子总会养起来的。”
赵晢微微颔首。
“泽昱哥哥这么关心我吗?”李璨忍着疼,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的大手,黑曜石般的眸子迎着光抬起,望着他时双眸闪闪发亮。
其实,赵晢还是疼她的吧?不然不会这样急着想让她身子复原。
“下官告退。”徐景识趣,瞧这情形,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赵晢任由李璨绵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微微侧过身不看她,语气清冷:“不早些复原,那些功课不都荒废了吗?”
“你就为了让我做功课?”李璨小脸上笑意瞬间凝固,气恼得想甩开他的手,却叫后背的伤牵着,痛得泪眼汪汪的:“你也就是在梦里才讨喜些。”
“梦里什么?”赵晢转眸看她。
李璨想起梦里的情形,顿时破涕为笑:“我在梦里看到你哭了。”
她伸手在自己小脸上比画:“哭得可伤心了,整张脸都是泪水。”
她从小跟着赵晢长大,就从来没见他哭过,这次可算是见着了,就算是在梦里,那也是极为难得的,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赵晢眸色有些许的不自然,淡淡道:“只是梦罢了。”
“我还梦见我娘了……”李璨凤眸中流露出怀念与感伤来,她低头,抬手抱住自己:“我梦见娘抱着我,好温暖的……”
这些日子,她清减了许多,抱着自个儿蜷着身子,看着犹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海棠花苞儿,叫人心疼极了。
赵晢望了她片刻,上床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