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大夫依着糖球的意思,取来了所有的金疮药粉。
糖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糖糕,你来扶着姑娘,我上药。”
“糖果,别哭了,过来帮忙。”糖糕招呼。
糖球捧了两捧金疮药,敷在那伤口处,再小心地捂住伤口,口中宽慰她们:“别怕,这样能止血。”
“嗯,一定能!”糖糕用力点头。
糖果又落下泪来,方才糖球上药时,她们两人都不敢看李璨的伤口。
“大夫,快瞧瞧我们家姑娘的手!”
喜鹊同百灵左右扶着夏婕鹞走了进来,后头跟着一众婢女,再加上李璨的人,将小小的医馆围得水泄不通的。
“让下人都到外头去候着吧,里面人不宜过多。”伙计小声提醒。
“你们到门口去吧。”夏婕鹞扭头,虚弱地吩咐了一句。
她额头上都是汗,浑身疼得瑟瑟发抖,终于不是平日端庄守礼的模样了,佝偻着身子,一脸的痛不欲生的。
她右手上裹着的帕子,已然叫血浸透了。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老大夫大为惊讶。
这两个姑娘看着都是穿戴不凡的,这怎么都受伤了?
这事恐怕不简单。
“您快来看看!”喜鹊拉过老大夫。
老大夫解了夏婕鹞手上的帕子,连连摇头。
“您摇头是什么意思?”喜鹊大急。
“姑娘这手骨都被切断了,治愈后会留下终身的疤痕。”老大夫断然道。
夏婕鹞本就苍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要如何治?”喜鹊问。
“先用麻沸散,再缝合。”老大夫不假思索地道。
“那就……”喜鹊正要开口叫大夫动手。
“不用了。”夏婕鹞制止了她,看向老大夫:“现在伤口捏紧了,不怎么流血了。
麻烦大夫给我清理一下血迹,再用些麻沸散先止疼,我回去请太医为我缝合。”
“好。”老大夫求之不得。
这姑娘看着身份就不一般,他还怕治了到时候留下伤痕,会被怪罪呢。
“璨妹妹怎么样了?”
老大夫去取东西,夏婕鹞抱着手走到糖球跟前去询问。
糖球松开摁着李璨伤口处的手,匕首还在,边缘处叫厚厚的金疮药粉盖住了,她等了片刻不见有血透出来,才回道:“暂时止住血了。”
虽是这样,糖球几人面上依旧是愁云惨淡,都知道止住血只是暂时的,这匕首还插在姑娘身上呐!
“都怪我……”夏婕鹞看着李璨的惨状,泣不成声:“若不是下来护着我,璨妹妹不会遇刺的……”
糖球低头查看李璨的情形,糖糕、糖果抹着眼泪不吱声。
老大夫取了东西来,夏婕鹞才止住了哭泣,站到桌边伸出手,让老大夫替她清理伤口。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马儿被疾速勒停的嘶鸣声。
夏婕鹞回头,便见赵晢大步流星地跨进门来,他抿着唇瓣,面色淡漠,矜贵端肃依旧,行走间从容不迫,气度不凡。
“殿下!”
糖球三人一见他,宛如见了救星一般,糖糕、糖果已经忍不住站起身来,连行礼都忘了。
“止住血了?”
赵晢望着几乎成了血人一般的李璨,呼吸一窒,眼睛瞬间染上了一片血红,眸底怒意翻滚,身上气势陡然冷了下去。
“勉强止住了。”糖球忙回。
赵晢伸手,小心地将李璨抱入怀中,转身疾步往外去了。
生平第一次,他手抖得厉害。
夏婕鹞望着他的背影,他从来都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人,从不会多看一眼。
赵晢接了李璨,一众人才离去,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一回进来的是赵明徽。
“阿鹞,你怎么样了?”赵明徽瞧见夏婕鹞在,上前关切地问了一句。
这医馆不大,一眼便能望尽,李璨不在这处。
“我只是手受了伤,以后可能会留下疤痕,没有大碍。”夏婕鹞一脸心疼,含着眼泪:“只是璨妹妹她……只怕有性命之忧。”
“她人呢?”赵明徽心急如焚。
“方才,太子殿下来接走了她,应当是去了东宫……”夏婕鹞小声地回。
“那我先去看看。”赵明徽转身便往外走,跨过门槛时又回头道:“阿鹞,别在这了,回去找太医看看吧。”
“走吧。”夏婕鹞望了望大夫包扎好的右手。
“姑娘这伤,拖不得,这便要缝合才好。”老大夫叮嘱道。
“是,有劳了。”夏婕鹞点头,又恢复了一贯的端庄有礼。
出了门,夏婕鹞吩咐:“去东宫,我要去看看璨妹妹。”
“姑娘。”喜鹊担心她:“您手还伤着呢,不如先回去,长公主一定会替您寻太医……”
“我这只不过是小伤罢了,璨妹妹可是危及性命,我不放心。”夏婕鹞上了马车:“别说了,快走吧。”
*
东宫,西寝殿,内间。
糖糕几人已然小心翼翼地给李璨擦洗了身子,换上了一身白绸的中衣,小心安置在床上。
赵晢正在寝殿正殿,负手望着以徐景为首的一众太医。
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在此处了,他们正小声商谈着李璨的伤势。
“殿下,忠国公在外头求见。”无荒在门口禀告。
“不见。”赵晢回绝。
无荒不敢多言,忙退了去。
过了片刻,他又回来了:“殿下,忠国公说,他带了先皇御赐给镇王殿下的‘还魂丹’前来,想探望探望七姑娘。”
正商谈着的太医们闻言,顿时一静。
徐景忙起身行礼道:“殿下,还魂丹有用处!”
“让他进来。”赵晢即刻吩咐。
“殿下。”徐景接着道:“那‘还魂丹’不敢说生死人肉白骨,但是能护住姑娘的心脉,若是拔匕首时服下,我等把握会更大些。”
他们方才便想到了镇王手中的还魂丹。
大渊一共只有三颗还魂丹,是开国时,一个游方道人赠予太祖皇帝的。
太祖亲征重伤时用了一颗,保住了性命。
先祖皇帝仁孝,给重病的太后用了一颗,也起了效用。
当初,先皇顾念镇王护国有功,身子坏了根基,将最后一颗还魂丹赐给了他,这是关键时刻真的能保命的神丹,就算说出来,也无人能保证,镇王就能拿出来救李璨的命。
叫他们意外的是,他们还未来得及说,忠国公便将还魂丹送上门来了。
赵明徽进门,太医们纷纷起身行礼。
赵明徽不理会他们,只看向赵晢:“璨妹妹呢?”
赵晢转身,引他进了里间。
“璨妹妹!”赵明徽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
床上,李璨阖着眸子安安静静地趴着,忽略掉她丝毫没有血色的小脸、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唇瓣和后背竖着的匕首,她的睡容甚至带着几分恬静。
“赵晢,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赵明徽平日总带着笑意的桃花眼瞬间瞪圆,双眸泛红。
他一时又心痛又气恼,也顾不上赵晢的身份,拳头直冲着赵晢的脸便去了。
“国公爷!”糖球就在他身旁,眼疾手快地捉住他手腕:“您别冲动!”
糖糕、糖果反应过来,也忙上前拉着。
赵晢抿唇望着他,一言不发。
“当初,她三番五次地说了,不想再与你有干系,你偏要管着她!”赵明徽挣扎着,恨不得指着赵晢鼻子大骂:“你敢说,她伤成这样,不是被你连累的?”
“此事,我会查清楚。”赵晢淡漠地望着他:“你若是送丹药来的,便拿出来。
若是胡搅蛮缠,请自便。”
“我自然是送丹药来的。”赵明徽看了看床上昏睡的李璨,手中挣了挣:“放开我,我不打他了。”
糖球几人见他冷静下来,这才松开了手。
赵明徽取出一个雕着兰花的小巧精致的白玉瓶,递过去:“给。”
赵晢抬手接过。
赵明徽走下踏板,一撩衣摆在圈椅上坐下了:“我要在这守着她。”
“以什么身份?”赵晢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瓶,垂眸望着他。
“朋友。”赵明徽不假思索地回。
“你已经定亲了,确定?”赵晢语气平淡。
“定亲了又如何?”赵明徽不解地反问。
李璨是他最好最喜爱的朋友,伤成这样了,他关心照顾一下不行吗?
“不妥。”赵晢漠然地回。
“有什么不妥,倘若璨妹妹醒着,在你我当中选一个,留下来照顾她,她一定会选择我,你信不信?”赵明徽偏头,挑衅地望着他。
赵晢微微抬起下颚,正欲说话,无怠进来行礼:“殿下,镇王殿下来接国公爷了。”
“老爹?”赵明徽惊得站起身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