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瞧见了寿王妃吴东苓,自马车窗口处探出半个脑袋瞧她,并不曾瞧见寿王赵晈。
不过,她知道赵晈一定在马车内,所以直接行了礼。
因为,寿王同寿王妃一向恩爱,两人常常是形影不离的。
“真是李璨啊。”
果然,下一刻,窗口处便露出了寿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面上带着随和的笑意。
“那位少爷,是谁家的?”吴东苓伸手指了指跟着李璨行礼的陈念礼,眼中闪动着好奇的光芒,笑着问。
“他父亲是我大伯父的手下,现如今在我家族学读书。”李璨垂着长睫,小声地回道。
“她看起来好乖啊。”吴东苓笑着朝赵晈说了一句。
“是。”赵晈也笑,又抬眼:“李璨,我们这会儿去东宫,你可要一同前去?”
“我家中还有事,就不去了。”李璨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那我们先走了。”吴东苓朝她挥了挥手。
“寿王殿下,寿王妃娘娘走好。”李璨行礼目送。
马车内。
吴东苓松开了挑着帘子的手,笑着看向赵晈:“方才那个儿郎的样貌,不比六弟差几分。
我看你六弟还能你忍多久。”
赵晈笑着揽过她:“真不知六弟是如何做到的,换做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说着,抬起吴东苓的手,在唇边亲了亲。
“六弟那是成大事的人,你这没出息的,如何与人家比?”吴东苓笑言。
“没出息便没出息吧。”赵晈笑道:“六弟再这样下去,人家姑娘恐怕真的要弃他而去了。”
“你说,六弟到底在想什么?”吴东苓端过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皱眉道:“那次,言官们参了周汉青,他怎么不趁机收拾了周汉青?”
“哪有那样容易?”赵晈摇头:“我看父皇已经不满周汉青良久,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下手。
周汉青这样的大将,在军中深得人心,那点小打小闹的事情,不足以除去他。”
“那怎么办?”吴东苓不由忧心:“周汉青现如今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你愁什么?”赵晈好笑道:“父皇和六弟会有法子的,咱们今儿个去问问他。”
“好。”吴东苓笑着点头。
*
东宫,内殿书房。
赵晢在书案前忙碌。
赵晈同吴东苓悠闲地倚在西窗边的软榻上。
“你快问啊。”吴东苓小声开口。
“还是你问吧。”赵晈笑着推了推她。
“我不敢。”吴东苓削葱似的玉手掩住唇,丰腴的身子半倚在他身上:“你快问嘛。”
赵晈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六弟。”
“嗯。”赵晢笔下不停,应了一声。
“你为何替周汉青求情?”赵晈正色问:“你明知道,父皇也是一心想惩戒周汉青的。”
赵晢手中笔微微顿住:“小惩大戒,不仅无用,还会激怒他,他会反扑。”
“那你意欲何为?”赵晈又问。
赵晢抬眸,顿了片刻才道:“看父皇的意思吧。”
“那你求情是为何故?”赵晈不解:“言官上了谏言,你又替他求情,这事儿起个什么作用?
对了,我听说言官们又在商议再次谏言的事了,你打算再替他求情一次?”
赵晢淡淡道:“他不会留在帝京到那一日的。”
赵晈与吴东苓对视了一眼:“你是说,周汉青会跑?”
“不会吧?周汉青不至于如此胆小。”吴东苓摇头。
赵晢不语,继续奋笔疾书。
赵晈朝着吴东苓使了个眼色。
“廷辰,六弟怪无趣的,咱们不如去找七姑娘玩吧?”吴东苓抱着他手臂,笑着开口。
廷辰是赵晈的小字。
“七姑娘是个小丫头,我怎好去找她玩。”赵晈含笑,注视着书案前的赵晢。
“我可以啊,七姑娘看着乖巧又可爱,我想同她做朋友。”吴东苓又笑道。
“明日吧。”赵晈道:“咱们今儿个不是遇见她了吗?
她与在她家族学那个儿郎逛了半日的集市,应当是累了。”
赵晢手中未停,脸上神色也不曾有分毫变化。
“六弟,你听见不曾?”吴东苓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二皇兄二皇嫂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赵晢不曾抬头。
“你可真沉得住气。”吴东苓拉着赵晈站起身来:“那个儿郎,样貌可不比你差,两个人在道旁说说笑笑的,可好得很。
你要真在意人家姑娘,就快去看看吧,真叫人家抢走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和你二哥没提醒你。”
赵晢垂眸不语,只盯着公文。
“咱们走。”吴东苓牵着赵晈往外走,还回头瞪了赵晢一眼:“就他这样,哪个女儿家喜欢?”
“行了,话已带到,不关咱们的事咯。”赵晈揽过她,两人一道出了书房。
“无怠,替我送皇兄皇嫂。”赵晢抬头,朝外吩咐了一句。
“是。”无怠领命去了。
过了片刻,他转圜回来,站在书房门口往里瞧了瞧。
“进来说。”
赵晢开口。
方才,赵晈二人不曾走时,无怠便在门口探头探脑数次了。
“殿下。”无怠小跑到他跟前,目露焦急:“姑娘她今儿个在樊楼,将周大将军的幼子周礼兵给打了。”
赵晢笔下顿住,抬眸望他:“伤得可重?”
“打掉了四颗牙。”无怠担心极了:“殿下,您快去将姑娘接回来吧,我怕去晚了,周大将军要带人打到靖安侯府去了。”
“这里是帝京,周汉青不至于如此目无王法。”
赵晢垂眸,下笔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搁下笔之后,他取出太子金印,将方才写下的文书全都摁上印记,吩咐道:“让人将这些文书交给月明,务必照我之前的安排,半个月之内全数分发下去。”
“是。”无怠忙收拾文书,捧出去交给了无荒。
赵晢起身净手,又吩咐:“备马。”
“是。”无怠满面喜意,殿下终究还是担心姑娘的,有殿下去,姑娘一定会安然无恙。
*
靖安侯府门前。
“姑娘,六少爷是送回院子去,还是……”
糖糕小声询问李璨。
方才,李璨吩咐家丁们,将李术也抬着跟在后头了。
“抬到正厅去。”李璨抬手吩咐,又道:“糖糕,让人去请祖母和大伯母,还有……”
“爹,娘……快去请我爹娘……”李术忽然大哭:“李璨打死我了,我要请爹娘来给我做主……”
李璨回眸扫了一眼,颔首:“将二老爷二夫人一并请来。”
“是。”糖糕快快地安排下去了。
“陈家哥哥。”李璨站住脚,看向陈念礼:“你先回院子去吧,我去与长辈们说清楚此事。”
“不。”陈念礼摇头:“此事因我而起,我要为你作证。”
“我不用人作证的,祖母他们会相信我的。”李璨笑着抬了抬手:“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不。”陈念礼摇头,神色坚定:“姑娘帮了我,我却胆小怕事地躲起来,那我成什么人了?”
“那好吧,我们先去正厅。”李璨当先朝着正厅走去。
陈念礼紧跟了上去。
李术一路闷不吭声,但从进了靖安侯府的门,他便开始大声呻吟,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不过,从他浸了血的衣衫来看,他这会儿也确实不好受就是了。
“术儿,我的术儿……”贺氏是第一个来的。
她听说儿子受了伤,焦急不已,一路上都是跑着来的。
她进门顾不上旁的,便哭着扑到李术身旁。
“娘!是李璨打我!娘快打她,替我报仇!”李术伸手指着李璨,眼底满是仇恨。
“七姐儿,怎么会?”贺氏回头,一脸不敢置信。
其实,她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事情经过,也知道李术理亏。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甘心叫李璨打了?这仇肯定是要报的,至于怎么报,就要从长计议了。
她看着泪流满面,心里头却清醒得很,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如何说。
“母亲别着急。”李璨黑白分明的凤眸坦然直视着她:“我已经让人去请祖母和大伯母了,父亲如果在家中,也会一并请来。
此事是我做下的,我会给母亲一个交代。”
贺氏又哭了两声,才抽噎着道:“母亲知道,七姐儿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七姐儿也犹如我的亲生女儿一般,实在不必同我说什么交代……”
陈念礼看得动容,贺氏作为一个继母,这样疼爱继女,当真是很少见的。
“心儿。”李老夫人与林氏进了正厅。
李璨迎上去:“祖母,大伯母。”
“你可是打了周大将军的小儿子?”李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问。
“嗯,他对我出言不逊,我自然要教训他。”李璨抬眸,点点头道:“此事,就算是闹到陛下跟前,我也不理亏。”
贺氏闻言,心中暗自好笑,闹到陛下跟前,谁和你闹?
人家周家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收拾你这个小丫头还用得着到陛下面前?
以前,还要忌惮着太子,可惜,如今太子已经是人家的女婿了,这都多久没接李璨去东宫了?
她暗暗笑了,看样子,儿子的仇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了。
“传话下去。”李老夫人神色一肃,转头吩咐林氏:“让所有府兵、家丁都到正厅门前集结,保护七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