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璨抿着小嘴点头。
“是谁家的儿郎?”宸妃问问。
李璨想了想才回道:“是安乐侯府的嫡子。”
“嫡子?第几子?”宸妃又问。
李璨这回思索的时间更长了,微蹙黛眉:“我忘了……”
第几子来着?
明明听媒人提了的,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宸妃见她并未往心上去,才算是放了心,笑着道:“你才十四,急着去相看做什么?”
“我大姑母说,十四也不小了。”李璨糯糯地回道:“若是看得晚了,只怕好的都叫人挑走了。”
“那是旁人,你哪用同她们一样?”宸妃捏起帕子,替她拭唇:“有姨母在,保准给你找这天底下最好的姻缘。”
“但是,姨母也不晓得谁家的儿郎品性如何呀。”李璨眨了眨黑黝黝的眸子,望着她。
“放心吧。”宸妃含笑道:“姨母能叫你吃苦吗?你只要答应姨母,以后都不去相看了,你的亲事,包在姨母身上,可好?”
她说着,又喂了李璨一口蟹肉。
李璨几乎不曾犹豫,弯了弯眸子便点了头:“嗯,好。”
有好吃的,她会特别好说话。
而且,她也不曾想这样早便定下亲事,去相看也只是临时起意,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宸妃疼她这么多年,她相信宸妃的。
宸妃心下松了口气,转过了话头,边剥着蟹边与她闲聊。
李璨因着小时候常在她跟前,并无任何不自在。
两人说着话儿亲热得很,纳福几人在边上笑言,不知情者怕要当娘娘同姑娘是母女呢。
用过午膳之后,宸妃知道李璨有小憩的习惯,便安排她去歇着了。
李璨哪里睡得着?
不过,她也愿意一个人待着,静静地靠在床头出神。
赵晢进了正殿,宸妃正斜倚在榻上,翻着账册。
“母妃。”赵晢唤了一声。
“回来了。”宸妃抬眸,搁下账册。
“嗯。”赵晢左右瞧了瞧:“李璨呢?”
“你先别找她,过来,坐这。”宸妃起身拉他。
赵晢任由她拉着,在榻前的绣墩儿上坐下。
“我问你,你又怎么惹心儿生气了?”宸妃瞪着他。
“我不曾。”赵晢垂眸回道。
“你不曾,你惹她她会去与人家相看?”宸妃气恼得很,就差用手指着他脑门子了:“说了多少回了,女儿家要哄着些、哄着些,你就会肃着脸训斥人家!”
赵晢垂眉敛目,不言不语。
“你别跟我不说话。”宸妃气得厉害:“这回,我帮你让她答应不去相看了。
下回你再欺负她,我可不帮你,别叫人传信给我,传来了我也不听!”
别看那消息是从纳福口中说出来的,传信的是谁的人她心中一清二楚。
这个臭小子,成日对心儿冷着脸,她瞧他明明心里在意得很。
赵晢依旧不言语。
“去去,人在偏房歇着了,去陪着。”宸妃挥挥手:“我瞧你闷不吭声的就心烦。”
赵晢起身便大跨步往外走。
宸妃在后头道:“心儿真要是叫人抢走了,我看你怎么办!”
赵晢在廊下立了许久,直至李璨从屋子里出来。
李璨只瞧了他一眼,便低头走了过去。
“你去哪?”赵晢跟了上去。
“去同姨母辞别。”李璨不曾回头。
赵晢不曾言语,跟了上去。
李璨出了凝和宫,便顺着宫巷往外走,她不曾回头看赵晢在不在。
她认得路,没有赵晢,她也能回家。
赵晢不远不近的跟着她,两人如此,一直走到宫门口。
李璨欲上马车,赵晢走上前去,淡淡开口:“去东宫一趟。”
“你们都退远些。”李璨朝着婢女们抬了抬手,清澈的眸子看向赵晢:“殿下有什么吩咐,在这说吧。”
“我将银票取给你。”赵晢看向别处,淡漠地开口。
“不必了。”李璨拒了,唇角擒着笑意:“不管殿下点不点头,这么多年教导之恩还是该报答的,没有旁的事,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便一脚踩在小杌子上,欲上马车,却因未踩稳而摇摇欲坠。
赵晢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
“谢殿下。”李璨上了马车便一把推开他,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赵晢抬步跟了上去,朝着外头淡淡吩咐:“去东宫。”
“你干什么?”李璨瞪着他,恼得小脸都染上了一层粉。
她气恼得厉害,大大的凤眸瞪得圆溜溜的,好像一只叫人惹得炸毛了的小猫儿,比方才生疏有礼的模样生动多了。
赵晢不理她,径自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李璨气呼呼地坐在左侧边,扭过头不看他,她打不过赵晢,否则就将他扔下去。
“李璨。”赵晢拧眉,唤她。
李璨不仅不理他,反而更拧了拧身子,背对着他。
“你再使性子,莫要怪我打你手心。”赵晢稍稍拔高了声音。
“你打,你打!”李璨叫他这话彻底惹恼了,将两只手心都对着他:“你就会打我,就会欺负我!
周羡如在东宫这么久,我就没见你动过她一根手指头,你偏心到家了你!
你打,打死我算了!”
她说着话儿,眼泪终于抑制不住落了下来,既害怕,也伤心。
赵晢握住她手腕将她拉进怀中揽紧。
李璨挣脱不开,气得两只小粉拳拼命捶打他胸膛:“放开我,我讨厌你,讨厌你……”
赵晢紧紧揽着她,任由她捶打发泄。
李璨折腾了片刻,便没什么力气了,窝在他怀中小声啜泣。
赵晢轻拍她背心安慰。
李璨哭声逐渐小了下去,偎在他怀中,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赵晢松开一只手,抬起她的小脸,取过帕子,一点一点仔细地拭去她小脸上的泪痕,末了,又细致的理了理额边细碎的发丝。
他垂眸望了她片刻,眸色复杂,最后又将她抱紧。
李璨是在东宫内殿书房的软榻上醒来的。
她睁开眸子,瞧了瞧四周,察觉自己身处何地后,立刻掀开了身上的薄锦被,起身下了榻便往外走。
“去何处?”赵晢端坐于书案前,手中执笔抬眸看她。
“我回家。”李璨头也不回。
“李璨。”赵晢敲了敲戒尺。
李璨步伐僵住,站在那处,却还是不肯回头。
“过来。”赵晢唤她。
李璨不情不愿地转身,走到书案边。
赵晢开了抽屉,将那叠银票取出,递给她。
李璨两只小手背在身后,不肯接。
“收起来。”赵晢将银票搁在她跟前。
李璨拿起银票,望了他一眼,言语间没什么底气:“你不收,可不是我不曾给,我拿走了就不会再拿来了,你将来可不要说我忘恩负义……”
“我不要银子。”赵晢再次执笔。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李璨将银票收起。
“嗯。”赵晢微微颔首。
李璨转身快步往外去,却又听赵晢唤她:“等一下。”
“还有事?”李璨站住脚,微微转过身。
“过来。”赵晢又搁下笔,开了抽屉。
李璨慢吞吞地返身走到他跟前。
“张嘴。”赵晢取了一粒乳球狮子糖,抬手喂她。
李璨夷犹了片刻,张了小嘴。
若是不吃,赵晢一定不许她走,等会儿她到外头吐掉就好了。
但真到了外头,她又舍不得了,这糖实在香甜,赵晢虽然可恶,可糖是无辜的呀!
再说,这糖本就是陛下之前赏给她的,全叫赵晢昧下了,不吃白不吃。
这么想着,她含着糖又心安理得起来。
许是那日哭了一场发泄了心中的委屈,这两日,李璨倒比前几日心情好些,每日早晚都在家中园子里头玩,其余炎热的时候,便用来做功课、小憩。
这日傍晚,夕阳西下,靖安侯府的园子笼罩在夕阳的金光之下,给竞相开放的花儿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紫藤花垂坠下,李璨正坐在秋千上,糖糕在后头推她。
“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李璨半分也不害怕,口中不停的吩咐。
“姑娘不能再高了……”糖糕向来谨慎,不敢再用力。
“胆小死了,你让开,让糖球推。”李璨嫌弃地吩咐。
“姑娘,陈少爷来了。”守在远处的婢女来报:“说寻姑娘有事。”
“哪个陈少爷?”李璨茫然地问。
“姑娘忘了?住在客院的那娘俩。”糖糕小声提醒。
“哦,是陈念礼啊,快请。”李璨恍然大悟,她方才一时还真没能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