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晢面色淡漠,不言不语,只是一汤匙接一汤匙的喂她。
不过片刻,李璨便将一碗茶酪吃的一干二净,她抿了抿唇瓣上的甜意,意犹未尽:“还有吗?”
赵晢起身,将碗搁在桌上,语气清冷:“没有了,起来用晚膳。”
“小气鬼。”李璨瞪着他背影小声嘀咕。
赵晢到门口,唤了婢女进来伺候她起身。
无怠吩咐婢女们将晚膳摆进了寝殿内。
“可以让糖糕喂我吗?”李璨在桌边坐下问。
赵晢头也不曾抬:“不可。”
“为什么?”李璨气呼呼的抬起左手:“我手受伤了。”
“你提筷子用左手?”赵晢抬眸淡扫她一眼。
李璨噘了噘小嘴,在心里骂了他一句,提起了筷子,环顾了一眼桌上的菜式,心里头暗暗窃喜,今儿个竟没几样她不喜爱吃的绿蔬,运气可真好。
而且,还有一道她极爱吃、平日却吃不上的菜。
赵晢提起筷子,给她布菜。
李璨咬着筷尖,悄悄望了他一眼,小声道:“我想吃那个芙蓉蟹斗。”
中午在闻喜宴上没吃着,晚上再不吃,她就要馋死了。
赵晢不曾言语,取过小碗给她盛了大半碗。
李璨凤眸顿时抑制不住的弯了弯,但笑意很快便收敛了,太张狂了赵晢又要训斥她的。
这一顿饭,她用的很是香甜。
“到院子里去转转。”赵晢起身,口中吩咐她。
“哦。”李璨不情愿的跟着起身往外走。
两人一前一后,才下了台阶,门口便传来喧哗声。
“太子殿下,我要见太子殿下……”
“你等一下,我去禀报!诶!你别进去……”
“放开我,我有急事,我家姑娘出了事你担待的起吗……”
“那也要等我禀报……”
李璨听出来了,是周羡如跟前那个叫吉祥的婢女与守在门口的无荒在争执。
她抬眸看着赵晢高大挺拔的背影。
“让她进来。”赵晢朝着无怠吩咐。
无怠便到院门那处去了。
很快,吉祥便跑了进来,一头跪在赵晢跟前哭道:“太子殿下,您快去瞧瞧我家姑娘吧……”
“出什么事了?”赵晢垂眸,眼底毫无波澜。
“姑娘她……”吉祥哭的更厉害了:“她在院子里闲来无事,便想骑殿下今日赏着骑去闻喜宴的那匹马儿,那马儿不知怎的惊了,将姑娘从马背上颠了下来,姑娘她受伤了……”
李璨闻言微微蹙眉,黑黝黝的眸子转了转,周羡如不是说是赵晢骑马带她去赴宴的吗?怎么又是骑的赵晢赏的马儿?
不对,周羡如当时说的是“还是太子殿下的马快”,并未直说与赵晢共乘一骑,但周羡如显然是故意这么说的,好让众人都以为她是乘着赵晢的马儿去赴宴的。
她看着赵晢的背影,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叫她讨厌了。
“请大夫了么?”赵晢问。
“已经派人去请了,姑娘疼的厉害,殿下快去瞧瞧吧。”吉祥哭道。
“可知伤在何处?”赵晢足下未动,只是又问了一句。
“奴婢不知,只瞧姑娘一下抱着左臂……”吉祥回道。
“你去不去?”赵晢回眸看李璨。
李璨唇角忍不住翘了翘,走上去将小手放在了他手心。
赵晢大手裹住她细腻绵软的小手,就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吉祥赶忙起身,到前头带路去了,请到了太子殿下,她心中才算松了口气。
如意挨了二十大板,这会儿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她一个人真是不好拿主意,又怕惹怒了主子,能请来太子殿下,那自然是最好的。
澹蕤院离寝殿并不远,出了寝殿不曾走多远,耳畔便传来周羡如的哭声。
李璨听周羡如哭声的嗓音都变调了,猜周羡如一定伤的不轻。
同为女儿家,她若不是痛的实在忍不住,绝不会让自己哭的这么难听。
吉祥快步推开了澹蕤院的大门,高声道:“太子殿下来了!”
周羡如的哭声立刻小了下去。
吉祥躬身伸手:“太子殿下请!”
赵晢牵着李璨跨过门槛,缓步进了屋子。
周羡如正侧蜷缩在榻上,发髻凌乱,脸色苍白,想是才擦去泪水,眼下还有红痕残留。
几个婢女在榻边一脸焦急,束手无策,一见赵晢进来,忙跪下行礼。
“太子殿下……”周羡如强忍着疼痛开口,声音都在颤抖。
“哪里疼?”赵晢问。
“左臂……”周羡如脸色煞白,额头上才擦去的汗珠又密密麻麻沁了出来。
“大夫来了。”
门口有婢女传。
“快请。”吉祥忙开口。
大夫进来,先向赵晢行了礼,这才开始替周羡如查验左臂上的伤。
不过片刻,便放开了手。
“如何?”赵晢问。
“殿下,这位姑娘小臂处骨头折了。”大夫低头回道。
“骨头折了?”周羡如泪水涟涟。
难怪这么痛!
她长这么大没这么痛过!
“如何处置?”赵晢又问。
“骨头折了,小人须得将这位姑娘的断骨扮回接住,以木板固定,每日吃汤药静养,至少三个月断骨才会长好,勉强复原。”那大夫回道。
赵晢望了一眼无怠。
无怠上前笑道:“劳烦大夫动手。”
“来个人扶着这位姑娘坐起来,会有些疼,姑娘忍一忍。”那大夫如是说道。
吉祥忙伸手欲扶起周羡如。
“太子殿下。”周羡如却推开她的手,眼含泪光,楚楚可怜的看着赵晢:“如儿好害怕,太子殿下能不能扶着如儿?”
虽然手臂上钻心的疼,但她心智可还清晰的很,这个时候,正是博取赵晢怜爱的最好时机。
李璨下意识的想将手从赵晢手心抽出来,赵晢一定会答应的。
“男女有别。”赵晢握紧了她的小手,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李姑娘难道就不是女儿家吗?”周羡如眼泪滚落下来,看着二人牵在一处的手。
“她不同。”赵晢淡淡道:“她从小随我长大,犹如亲妹。”
李璨起先听他说“她不同”时,心里头还是一甜,但听他后头的话,便又恼了。
她从赵晢口中听见“亲妹”这两个字便头疼。
她努力想抽回手,她才不要做什么“亲妹”!
赵晢丝毫不动声色,手便如同长在了她手上一般,分毫不动。
李璨折腾了片刻便没了力气,恼的撇过小脸去不看他。
周羡如瞧赵晢神色坦荡,又想起今日闻喜宴上赵晢是向着她说话的,事发后对她的惩戒也轻,想来对她是有几分意思的。
她想着,心中便有了喜意,连带着手臂上的疼痛似乎都缓解了许多。
“咔擦!”
“啊!”
大夫摸索清楚周羡如左臂骨头的走向,猛地一用力,将骨头复回原位。
周羡如痛的惨叫了一声,一时汗如雨下。
大夫取过木板、绷带,细细包扎,口中叮嘱道:“这几个月,姑娘最好是卧床休息,这条手臂千万不要碰到压到,否则骨头便会长歪,终身无法纠正。”
包扎妥当之后,大夫又取了一小瓶子丸药:“这个,早晚各两粒,能缓解些姑娘的疼痛。
切记不可多服,多服伤身子的。”
吉祥应了,抬手接过,忙给周羡如喂了两粒。
李璨瞧这丸药是有用的,大夫才走不过片刻,周羡如脸色便缓和了不少。
“太子殿下……”周羡如虚弱的开口。
“可好些了?”赵晢问。
“好些了……”周羡如正欲说但还是疼。
赵晢便道:“那便好,无怠,晚些时候去库房挑些滋补之物送来。”
周羡如见赵晢如此关心她,面上有了一丝红晕,目光转向李璨,眉目间含了炫耀之意:“我听说李姑娘今儿个也受伤了,殿下不如将我的滋补品分一些给李姑娘吧。”
赵晢侧眸看李璨。
“不必了,周姑娘伤的重,留着慢慢用吧。”李璨清澈的凤眸弯成小月牙,抬起受伤的左手瞧了瞧,朝她露齿一笑,不紧不慢的道:“说起来,也不知是咱们有缘分,还是老天爷有眼,我今儿个伤的是左手,周姑娘断的也是左臂,我同周姑娘还真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呢。”
周羡如叫她说的脸色不由变了变,她怎会听不出李璨这话是在讥讽她?说老天爷有眼,就是说她今日摔折了左臂是害她李璨烫伤遭了报应!
李璨怎么会知道那建盏是她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