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毕,乐声停了,大殿之中一时喧哗起来,闹哄哄的都是赞叹与喝彩之声。
李璨只觉得头疼。
赵晢待大殿内稍静,才缓缓开口:“可有人为方才一曲一舞作赋?”
大殿内顿时一静,众人知道,他这是出题了。
不过片刻,便有一男儿起身:“在下不才,愿意一试。”
儿郎们都有好胜之心,更何况是在闻喜宴上,又当着这许多姑娘的面,谁也不服输,有一人站出来之后,后头吟诗作赋的人便络绎不绝了。
李璨又瞧了瞧赵晢,赵晢只瞧着吟诗之人,众人也都一样。
她心中一动,趁着此时无人留意她,不如先走。
她起身,提着裙摆,蹑手蹑脚的往后打算退到墙边不起眼处,便可以偷偷溜出去了。
她身侧的李莱楠倒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不过只是瞥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了。
李莱楠厌恶痛恨极了李璨,才不想管李璨,巴不得李璨早点滚回家去,好让那些儿郎们的目光多落在她身上一些才好。
“去何处?”赵晢清冽的嗓音响起。
李璨一惊,抬眸便见赵晢正眸光泠泠的望着她,大殿内其余众人也都看了过去。
“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告退了。”李璨站直了身子,微微转眸,胡乱寻了个借口。
赵晢尚未开口,便听周羡如笑道:“李姑娘不会是怕了晚些时候的比试吧?”
她眸底有几分得意,言下又有挑衅之意,她虽然不曾随赵晢坐在高座上,但她是贵女们当中坐的离赵晢最近的。
而李璨却是坐在人群当中的,孰轻孰重,自然一目了然。
闻喜宴中午是宴席、歌舞,吟诗作赋。
宴席过后,便是结伴游园,彼此有意的男女可以借此机会先说上话儿,脸皮薄羞于在宴会时问姑娘是哪家的男儿,也可趁着人少打探打探。
游园过后,帝京这些贵女们还要回大殿比试一番,譬如点茶、焚香,又譬如挂画、插花,至于到底比什么,那便要看赵晢的意思了。
李璨闻言只淡淡扫了周羡如一眼,轻轻抿了抿唇瓣,并不言语。
周羡如瞧她这神色像极了赵晢,只觉刺目无比,当即又要开口。
赵晢语气清冷:“坐回去。”
李璨只好垂首,又坐了回去。
“六弟。”寿王赵晈起身,含笑道:“我敬大家一盅。”
他起身,便将众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二哥随意。”赵晢微微颔首。
寿王举起酒盅道:“今日闻喜宴,能来的都是金榜题名的青年才俊,我敬诸位一盅,愿诸位日后青云直上,早日成为朝廷的股肱之臣。”
“谢寿王殿下。”
众人齐齐起身,举起酒盅。
宴席继续,众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李璨硬生生又坐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散席了,她等着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
“姑娘。”糖果扶着她,小声问:“奴婢扶您出去转转?”
“我要回家。”李璨神色坚定。
“但是殿下他……”糖糕欲言又止。
她知道姑娘其实也明白,殿下不许的。
“他去了哪里?我自己去同他说。”李璨抬眸,漆黑的眸子中满是坚定。
“应当是与寿王殿下去了后殿。”糖糕回。
李璨不再言语,跨过高高的门槛,沿着回廊朝后殿而行。
“姑娘。”无怠正在殿门口守着。
“我要进去。”李璨小脸平静。
“小的去通传。”无怠忙应。
片刻后便出来了:“姑娘,太子殿下请您进去。”
李璨小手提着裙摆,跨进了门槛去。
“见过太子殿下,寿王殿下,寿王妃。”她小脸端肃,垂眉敛目,规规矩矩的向屋子里的三人行礼。
三人跟前的茶几上,才上了热茶。
“免礼。”寿王与寿王妃都眉目含笑,十分和善的望着她。
赵晢望她,眸色清冽淡漠:“何事?”
“我想回家去。”李璨鸦青长睫轻颤,垂眸盯着眼前的地面,抑制住心底的委屈与惧怕。
“何故?”赵晢语气不变。
“身子不适。”李璨小声回。
“去请徐景。”赵晢朝无怠吩咐。
李璨闻言,着急抬眸:“不用。”
赵晢望着她,不言不语。
李璨又垂下眸子,声音更小了:“只有一点点难受,回去歇一歇便好了,不用麻烦徐院正。”
“那便是无碍。”赵晢语气淡淡。
“我就是想回去。”李璨着急了,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瞪他。
赵晢就是欺人太甚!
“不许胡闹。”赵晢语气冷冽。
“我就要回去。”李璨眼圈红了,性子也上来了,撇过小脑袋不看他。
“李璨。”赵晢淡漠的眸中有了些许严厉。
李璨又害怕又委屈,晶莹的泪珠儿顺着小脸往下滚,倔强的咬着唇瓣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不许哭。”赵晢从她面上移开目光,冷冷吩咐:“下去。”
他还是一贯的语气,切金断玉般的干脆利落,叫李璨不敢不听。
李璨缓缓转过身,不情不愿的往外走。
“眼泪擦掉再出去。”赵晢又在后头开口。
李璨站住了脚。
糖糕忙上前,捏着帕子给她拭泪。
寿王赵晈望着李璨迈出门去了,才回眸看赵晢,掩唇咳嗽了两声,缓缓慢言道:“六弟,李璨年纪也不小了,你如此对她,是否太过于严厉了?”
“她还未曾及笄。”赵晢也收回目光。
“明年不就及笄了。”赵晈笑着拍他肩:“我劝你还是别管的太严了,在帝京这些贵女中,我瞧李璨已然的顶好的了。”
“是啊。”寿王妃吴东苓掩唇笑着附和:“人家毕竟是女儿家,你这样严厉,只怕到时候要后悔。”
“我后悔什么?”赵晢垂眸,若无其事的望着眼前的茶盏,耳尖却悄悄红了。
“到哄不住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什么了。”吴东苓与赵晈对视了一眼,二人面上皆是笑意更盛。
“二皇嫂!”赵晢垂着笔直的长睫,微微拧眉,唇瓣微抿,瞧着像是不悦了。
“你瞧他,耳朵都红了,还口是心非呢。”吴东苓靠在赵晈耳畔轻语。
“好了。”赵晈笑看着赵晢:“六弟脸皮薄,咱们就不取笑他了。”
赵晢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神色间仍然是一片端正肃然,若无其事,可脸上却抑制不住的染上了一层薄红,直蔓延至脖颈处。
“六弟,我同你二皇兄可都是为了你好。”吴东苓笑道:“往后,可不能再对人家那么严厉了,否则你以后可真要后悔的。”
“我有数。”赵晢搁下茶盏轻声回了一句,转过话头问:“皇兄皇嫂今日怎的想起来赴宴?”
“你皇嫂闲来无事,便说来瞧瞧热闹,也看看今年有几对能成好事的。”赵晈有几分苍白脸上依旧笑吟吟的,话回的也随意。
三人坐着吃了半盏茶,说了一会儿话,无怠又进来了:“二位殿下,王妃娘娘,岐王殿下来了。”
赵晈与赵晢对视了一眼:“请他进来。”
“六弟,二皇兄,二皇嫂,原来你们三人躲在这处吃茶,真是好兴致啊,怎么不叫我一道?”岐王赵旬走了进来,一手持着折扇,一派的儒雅随和,春山如笑。
“散席时,我本是想叫五弟。”赵晈又咳嗽了两声:“但见五弟与人说话,我便不曾打扰。
快来坐。”
“谢过二皇兄。”赵旬也不曾客气,便合上折扇,上前落座了。
婢女即刻送了茶上来。
“我方才瞧见李璨从这处出去了。”赵旬抬眼笑看着赵晢,眸底藏着试探:“她来找六弟的有事?”
“不过问些功课的事。”赵晢淡淡回。
“我以为什么事呢。”赵旬身子前倾,望着赵晢笑的意味深长:“我瞧六弟近日周大将军的嫡女周羡如走的极近,但李璨也一直是带在跟前的,这两个姑娘,不知谁最终能成为东宫太子妃?”
他说罢了,端起茶盏吃了一口,目光却不曾离开赵晢的脸,生怕错过了他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情。
赵晈与吴东苓闻言,也都看向赵晢,想听他如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