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璨柔嫩的唇瓣微微抿了抿,干脆利落的提起裙摆,便欲下马车。
糖糕几人忙上前扶她。
李璨脚一落地,便扭头往回走。
“姑娘,您去哪?”无怠慌了神。
这若是接不到姑娘,回去殿下不得拆了他的骨头?
“你不用忧心。”李璨站住脚,小脸端肃,黑曜石般的眸子中的点点委屈不过瞬间便隐了下去:“我回去换身衣裙,重新梳妆后,会乘自家的马车去延和园。
你若是等不及,大可先走。”
她说罢了,又继续往前走。
她才不要穿东宫的衣裙、乘东宫的马车!她讨厌赵晢!
“姑娘,姑娘……”无怠跟着她,却拦不住,情急之下一头跪在了她跟前:“姑娘,若是再重新梳洗,时辰便来不及了,小的求您,求您了,别为难小的……”
这若是去晚了,他可要受罚的!
李璨站住脚,撇过小脑袋不语。
无怠哀求的看糖糕。
糖糕上前扶住李璨,慢言劝道:“姑娘,闻喜宴那么多人,去晚了不好。
不然姑娘先将就穿着,等一回来,奴婢们便给您换了这身衣裳,好不好?”
“我坐自己马车。”李璨顿了顿,出言。
她也知道,去晚了李香楠姊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编排她,恐怕以后名声会更难听。
她不为自己,也要为祖母同大伯母,还有靖安侯府的名声考虑,时辰是肯定不能耽搁的。
“好,好。”无怠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密密的汗珠。
“去,让姑娘的马车过来。”糖糕赶忙吩咐下去。
*
闻喜宴是新科进士们的宴会,为皇帝御赐,三年才得一回。
因着许多人家喜爱在新科进士里头挑女婿,这闻喜宴也被当做是相看宴。
帝京许多达官贵人家都会在这一日费劲心力的将家中适龄的女儿送去参加闻喜宴。
新科进士前程似锦,这一来说不准便是与将来的权臣结了亲,那好处与风光可是无限的。
参加闻喜宴的未婚男女,只要在宴会上彼此有了那样的意思,待宴会结束,男方便可择日请媒人登门,商谈亲事了。
所以,宴会上也会有比试,算是给这些少年男女展现一下自己的才华。
而比试什么,自然是由主事之人说了算,今年便是赵晢主事。
李璨到延和园时,各色的马车玲琅满目,已然几乎停满了栓马处。
见有马车来,当即便有下人上前引路,将马儿停到空置的栓马柱边上。
李璨就着糖糕的手,下了马车。
“姑娘。”糖果将团扇双手递上。
李璨接过,半掩住莹白的小脸,走出了栓马处,抬眸瞧了瞧四周。
延和园是皇家园林,其中花木迤逦,廊亭错落,一带清流贯穿整个园林,远处可见假山叠嶂,花木葱笼,真可谓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她不禁想起赵音欢来,小小的叹了口气,以往这样的宴会,赵音欢总会陪她一道的,今日却要卧床养伤,她还不能去探望,真是可怜。
闻喜宴设在这样的地方,自也是为了显出陛下的隆恩。
李璨缓步行至大殿处,提起裙摆迈过高高的门槛,便见周羡如叫一众贵女众星拱月般围在廊下,正在说话。
她的四姐姐、五姐姐都在其中。
一众男儿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说笑。
两厢时不时偷偷的瞧一瞧,也很是有几分意趣。
李璨来的晚,她一踏入大殿的门槛,众人便都不自觉的望了过来。
整个院内,忽然都静了一下。
小丫头身量纤细,虽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行举止却从容不迫。
大抵上因为走了路,她幼白粉嫩的小脸漾起一层淡淡的粉,捏着团扇的小手娇娇的翘起个兰花指,软糯中带着几许稚嫩。
小脸虽说团扇半掩,但能瞧见一双凤眸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宛如初生的小鹿一般,由这一双眸子可想见团扇半遮住处,定然也是夺人心魄的美。
再瞧她穿戴,衣裙并不似那些贵女繁复,轻便飘逸,鸦青色的发团上也只簪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红瓤西瓜花冠,并不如何珠光宝气,可样样可见金贵不凡,贵气逼人。
“这是谁家的姑娘?”
“你去问一问……”
“若这姑娘能却了扇,让我得见真容,我愿为她赋诗一首……”
男儿们已然议论开了。
周羡如见状,推开跟前的贵女,笑着上前:“李七姑娘,你怎么到这会儿才来?”
“怎么?”李璨行到她对过站住脚,微挑黛眉:“周姑娘改做闻喜宴司礼官了?”
大渊治国,以仁孝为本,礼义传家。
这样盛大的宴会,都会有司礼官记录往来之人可有迟到早退或是不合礼仪之举。
李璨此言一出,贵女们当中便有人吃吃笑了起来。
而那些男儿们则更不客气,有几个笑的很是大声。
“我不过是关心李七姑娘罢了。”周羡如回眸,身后的笑声立刻止住了。
这群该死的东西,敢嘲笑她?
“李七姑娘,你这身衣裳真好看,花冠也精致。”韩御史家的韩素素上下扫了一眼李璨,含笑开口:“是在哪里买的?我逛遍了帝京所有的成衣铺,都不曾见过这么好颜色的彩晕蜀锦呢。”
她虽也围着周羡如,可心中一直不服,也瞧不上周羡如一个武夫的女儿都能如此风光,是以明里她捧着周羡如,暗里却对她使了不少绊子。
她这话,看着像是羡慕李璨,实则是为了气周羡如。
且还能挑起周羡如与李璨之间的矛盾,她便可在一旁看热闹了。
“多谢韩姑娘夸赞。”李璨淡扫了韩素素一眼:“韩姑娘的衣裙也很好看。”
她径直不曾回韩素素的话,并不因为旁的,只是不想提赵晢半句。
韩素素叫她看的心中一跳,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半分也没藏住,这另她大为惊讶!
怎么可能?
李璨就是个只会使银子、会哭、会挨太子殿下训斥的蠢货,性子张扬为人跋扈,这可都是她两个姐姐亲口传出来的意思。
她再瞧李璨,又是平日娇软稚气的模样了,方才那眼神似乎是她错了,但她却起了疑心,难道李香楠姐妹说的,都不是真的?李璨竟藏的这样深?
“李七姑娘大抵是乘马车太慢了,才会来的这样晚。”周羡如掩唇轻笑:“还是太子殿下的马快。”
“进殿——”
此时,礼官高唱了一声。
李璨不曾理会周羡如,小手捏起裙摆,跨入了大殿内。
赵晢的马快?
呵,周羡如不就是想炫耀赵晢骑马带她了?
她才不稀罕!
殿内两侧,男女席相对,中央的高座之上,赵晢正端坐着。
他鸦青长发绾的是惯用的子午髻,一身霁青坦领暗如意纹长锦袍,唇瓣微抿,黑眸澹清宛如深井寒潭,毫无波澜,淡扫之间,动人心魄。
李璨并未瞧他,趁着后头一众人行礼,也无人留意她,礼都未行,便径直走到自个儿的小几前坐下了。
“免礼,坐。”赵晢淡淡启齿。
众人这才分坐两侧。
“见过太子殿下。”赵明徽匆匆进门来,朝着赵晢行了一礼。
赵晢微微颔首。
赵明徽落座之后,许多女儿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生的俊朗,性子也好,家世更是不必说,是许多世家女儿倾心的对象。
但他对那些爱慕的目光浑然不觉,只是左右望了望,瞧见李璨,眼睛顿时一亮。
但再看看赵晢,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终于,礼官上前与赵晢禀告各项事宜了。
赵明徽立刻自随从手中取了个雕花的精致的小木盒,上前去递给了李璨。
他俯身,凑到李璨耳畔小声道:“璨璨妹妹,我今日进宫去瞧小九了,她叫你不要忧心她,她伤不算重,很快便会好了,到时候出来找你。
这个里头,是她拜托我给你买的小玩意儿,你拿回去玩。”
“好,谢谢你。”李璨凤眸弯弯,乖巧的应了。
“客气什么?”赵明徽瞧她好像小猫儿一般的乖巧,手痒的想抚一抚她的小脑袋。
不过他自然知道这样的场合不合适,笑着站直了身子:“我先去坐了。”
“好。”李璨轻点小脑袋。
她很好奇小木盒里到底是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但这会儿也不是拆开的时候,便朝着糖糕抬手:“收好了。”
赵晢听着礼官的言辞,清冽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个雕花木盒,并未有片刻停留。
“太子殿下,寿王殿下带着王妃来了。”一个侍卫进殿通禀。
“请。”赵晢面色不变,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