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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俯身,替她穿鞋

    李璨一见他,顿时垂下长睫,抿着小嘴,拉过薄锦被裹着自个儿,小脸朝着床里侧躺了下来。

    她红了眼圈,赵晢那日在内殿廊下所言,字字句句犹在耳畔,她不想见他。

    “坐起来。”赵晢在床沿处坐下。

    李璨不敢不听,又撑着小身子坐起来,垂着发丝凌乱的小脑袋不言不语。

    “可知错?”赵晢嗓音清冽的问。

    “我都病了好几日了,不曾去东宫招惹你的周姑娘,又何错之有?”李璨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小脸,眼圈更红了。

    知错知错,赵晢在她面前好像就会说这一句。

    “我说你此番是如何受凉的?”赵晢微微拧眉。

    李璨闻言,低头不语。

    她自然知道,是淋了雨才受凉的,但那又如何?关赵晢什么事?

    “下回若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打二十下手心。”赵晢肃着脸警告她。

    李璨撇了撇唇,转过小脑袋不理他。

    “听见不曾?”赵晢语气严厉起来。

    “听见了。”李璨声若蚊蚋。

    耳畔传来碗勺碰撞的声音,鼻尖嗅到若有若无的香气,她心中不由一动,这味道好像是?

    “转过来。”赵晢淡淡出言。

    李璨转过小脸去。

    赵晢将一盏茶酪放在她手中。

    茶酪是茶与牛乳混制的,茶酪既有茶的香气,又有牛乳醇厚的口感,十分美味。

    但李璨一想到这里头不曾搁糖,便没什么胃口。

    “我不饿。”她怏怏的想将茶酪搁到床头的小几上。

    “用掉。”赵晢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璨垂眸,晶莹的泪珠儿便掉了下来。

    赵晢凭什么怎么凶?凭什么连她吃不吃东西都管着?就凭他说拿她当妹妹吗?

    她就不想吃。

    “姑娘。”无怠见状,大着胆子开口:“今儿个这茶酪,里头个搁了糖的,您尝尝。”

    李璨啜泣着,捏起勺子在盏中轻轻搅了搅。

    赵晢抬起帕子,替她拭去了小脸上的泪珠儿。

    李璨用了一小勺茶酪,果然甜丝丝的,虽不能与冰果酒比,但她自来对甜的东西毫无抵抗力,方才轻皱的眉头便缓缓舒展开了。

    赵晢瞧着她将一盏茶酪用罢了,才起身离开。

    *

    上巳节这一日,旭日东升,李璨在啾啾鸟鸣声中睁开了双眸,轻唤:“来人。”

    “姑娘醒了?”糖糕挑开床幔,踮脚挂起。

    “姑娘,东宫送的这身上巳节的衣裙,真漂亮。”糖球取过衣裙展开,眼底都是喜爱:“姑娘您瞧。”

    甜白色的蜀锦里头应当是合了暗金线,含粉含光,大幅彩绣,绣着一只灵动娇憨的小鹿。

    李璨扫了一眼,尽管上回试的时候,已然见过一回了,她还是觉得这身衣裙漂亮,甚合她的心意。

    但想起赵晢那日所言,她便有些兴致缺缺了:“不穿这个。”

    “啊?”糖果不舍:“这样漂亮,姑娘不穿,怪可惜的……”

    “你喜欢,你穿好了。”李璨没好气的下了床:“今儿个替我绾近香髻,寻一身相配的衣裙便可。”

    “奴婢这便去取。”糖球忙将手中的那身衣裙搁在了软榻上。

    糖糕则去唤来了专事绾发的婢女糖画。

    “糖画。”李璨坐在铜镜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近香髻,我是用得的吧?”

    她怕不合规矩,又叫赵晢挑出错处来。

    “姑娘放心吧,帝京许多姑娘绾这个发髻呢。”糖画小声的回。

    “嗯。”李璨放心了。

    待她梳洗妥当,用了一盏牛乳,守门的糖豆一路跑了进来禀告:“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嗯。”李璨捏着帕子拭了拭唇,站起身来。

    赵晢便进门来了。

    “见过殿下。”李璨心中别扭,见了他生疏的很。

    赵晢抬眸望她,目光微凝。

    小丫头一身荼白色蜀锦的曲裾十分合身,将纤细窈窕的线条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鸦青发丝绾作近香髻,莹白的小脸敷了薄粉,柔嫩的唇瓣一点朱红。

    这样的她,似乎在一夕之间脱去了从前的稚气,通身都是女儿家初初长成的明艳娇贵,仿若春日枝头盛放的海棠,引君流连采撷。

    李璨垂着小脑袋,从他身侧往外走,口中道:“殿下陪着周姑娘便好,不必来接我的,我自己有马车。”

    每逢进宫,赵晢都会来接她。

    但如今与从前不同了,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将衣裳换了。”赵晢泠泠出言。

    “为什么?”李璨不服。

    赵晢一言不发,牵着她便往里间去。

    “我这衣裳怎么不妥了?”李璨还在垂死挣扎。

    赵晢面无表情的俯身脱了她的绣鞋,将她抱起坐于软榻上。

    不过片刻,便除去了她身上的曲裾,替她换上了东宫预备的衣裙。

    最后俯身,替她穿鞋。

    李璨望着他。

    他笔直的长睫覆下,神色淡漠,即使是伺候人的活计,他做来也是从容不迫,矜贵难言。

    他垂眸专注的模样,叫她心砰砰直跳,不禁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赵晢照顾她都是这样亲力亲为的,赵晢也不会凶她,更不打她手心。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赵晢说男女有别,不该过分亲近,且也待她越发严厉了。

    她有时候挨打了会想,是不是有人偷偷将待她好的那个泽昱哥哥给换走了?

    瞧着眼前这一幕,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让人进来,重新绾发。”赵晢牵着她下了榻,吩咐糖糕。

    糖画重新走了进来,在铜镜前给李璨绾了平日常绾的双螺髻。

    “殿下,用这对花冠可好?”糖画选了一对牡丹金玉花冠,恭敬的询问。

    “不必。”赵晢自身上取出一对花冠,亲手簪在了李璨圆乎乎的发髻上。

    李璨睁大双眸瞧,是一对青金玉雕成的精致小狐狸花冠,与东宫预备的衣裙正匹配,只一眼,她便喜爱上了。

    赵晢扫了一眼铜镜里,小丫头又恢复了平日稚气未脱的小模样,他才抬手再次牵过她。

    李璨随着他出了院子,东宫的马车便等在院外。

    赵晢先将她抱上了马车,自个儿再撩袍欲上。

    李璨抬手,挑开了马车帘子,下一瞬,她转身便从马车另一侧往下跳。

    幸好糖球便在另一侧,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脸都吓白了:“姑娘!”

    “李璨!”赵晢一向清冷的面色剧变,正欲去查看。

    “李姑娘,怎么了?”马车帘子被一双素手自里侧挑开了,周羡如的脸露了出来。

    赵晢的面色瞬间恢复了寻常。

    “让人去套马车。”李璨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口处几乎喷薄而出的委屈与恼怒,平静的吩咐。

    “李姑娘做什么套马车?”周羡如探出半个身子,含笑道:“太子殿下的马车大的很,李姑娘不一起吗?”

    “不必了。”李璨扯了扯唇角。

    “殿下特意来接李姑娘,李姑娘却不肯上来,岂不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好意?”周羡如笑着伸手去牵赵晢:“殿下,您快上来。”

    赵晢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手,扫了一眼一旁瑟瑟发抖的车夫。

    “殿下……”那车夫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小的只是去方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