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术的小名叫“隋隋”,和璧隋珠的隋,由此名可知,李诚夫妇有多珍视这个小儿子。
“快起来。”贺氏一把扶起李术,拍打着他身上的尘土。
“爹,娘!”李术立刻大声告状:“李璨让婢女打我!”
李诚随后走了进来,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他虽年过三十,却依旧是面冠如玉,言行举止一派儒雅之风,自成风流。
“爹,你快教训她!”李术指着李璨,敢不给他东西,还敢让婢女追他,让他下跪,该打!
“是六哥先打我的。”李璨扬起下巴,莹白幼嫩的小脸上,殷红的擦痕极其惹眼。
“爹去出公差这样辛苦,我让你把那株老参拿出来给爹补身子,你不肯,你是大不孝!”李术指着她,理直气壮:“我身为兄长,教训教训你活该。”
“李璨,我离家多日,你越发不懂事了。”李诚皱眉:“还不快给你六哥赔罪。”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赔罪。”李璨撇过小脸,倔强的回。
她想忍着不哭,可心里头委屈极了,晶莹的泪珠子抑制不住的顺着小脸往下滚,李诚也是她的父亲,为什么从小到大从来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只要遇上事便都是她的不对?
李诚皱着眉头,一时也不曾再斥责她。
却听贺氏劝道:“二郎,隋隋不过是跪一下,挨了这婢女几下而已,你快别责备七姐儿了,她还是个孩子,一时使小性子也是有的。”
李璨长睫上挂着泪珠,泪眼朦胧的扫了贺氏一眼,贺氏简直其心可诛,这哪是劝阻?这分明是拱火呢!
之前遇上这样的事情,贺氏都是这样劝父亲的,只是从前她不曾细想过,如今可算明白了父亲为何一直不喜她了。
“什么叫‘不过是跪一下’?男儿膝下有黄金,能随便跪吗?使小性儿也要看什么事情。
李璨,你看看你母亲多大度,你还不快些赔罪!”李诚闻言,果然拔高了声音:“真是不懂事,越大越不像话。”
“我没有错。”李璨依旧倔强地不认错。
她也不指望李诚替她撑腰。
从小到大,李诚从不在意她,几乎每回看向她都是在训斥她,李诚的疼爱,永远都只落在贺氏给他生的三个孩子身上。
她不过是个没娘的、无关紧要的七丫头罢了。
“李璨,不要叫为父再说第三遍!”李诚脸色难看起来。
他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家中门庭又有大哥撑着,也没太大的担当,却是个好面子的,唯一的好处就是无论对谁都是出手大方。
当着贺氏和众多伙计家仆的面,李璨半分不给他脸面,不免叫他觉得面上挂不住,大有恼羞成怒之势。
“二郎,七姐儿她性子犟,我看就罢了吧!”贺氏去拉李诚。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犟!”李诚一把甩开她,望着李璨疾言厉色:“李璨,赔罪!”
李璨垂眸,柔嫩的唇瓣抿的发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人,给我把七姑娘绑回去,家法伺候!”李诚怒了,大声吩咐。
“谁敢!”糖球一个箭步,护在李璨跟前,一把捊起衣袖:“谁敢动我们姑娘一下试试!”
“反了你了,一个婢女,竟敢如此嚣张!”李诚勃然变色,挥手吩咐:“给我拿下。”
就在家丁与小厮们蠢蠢欲动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是马儿被疾速勒住的嘶鸣。
医馆内,众人都不由朝外望去。
煌煌天日下,矜贵的少年郎手握缰绳,身姿挺拔,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光风霁月,矜贵自持,清冽淡漠的目光缓缓扫过李诚与贺氏的脸。
“见过太子殿下!”
李诚一惊,忙领着一众人跪下行礼。
赵晢不言,转眸看向医馆内。
李璨半倚在柜台处,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珠,殷红的痕迹触目惊心,漆黑的凤眸满是泪意,鸦青色长睫叫泪水打湿了耷在一处,柔嫩的唇瓣倔强的紧抿着,宛如一只受了伤却不肯退缩的幼兽。
“过来。”赵晢朝她伸出手。
李璨泪珠子顺着莹白无瑕的小脸滚落的更快了,一瞧见赵晢,只觉得心中的委屈几乎自胸口奔涌而出,她咬着牙不叫自己哭出声,慢腾腾的出了医馆的门,走到赵晢的马前。
赵晢俯身,修长有力的长臂一伸便将她抱起,让她面朝着他坐于马上,抬手解了身上的大氅将她裹住。
李璨小脑袋埋进他怀里,两手抱着他劲瘦的腰身,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香气,只觉得委屈至极,终究禁不住泣不成声。
赵晢再次看向李诚,眸色冷冽,气势迫人。
“太子殿下……”李诚出了一头的冷汗,慌忙解释:“李璨这孩子顽劣,当街欺辱兄长,下官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将她带回家去小惩大诫……”
“李大人是要代本宫行管教之职?”赵晢居高临下,淡漠的打断他的话。
“下官不敢!”李诚连忙磕头。
赵晢不再理会他,调转马头,带着李璨策马而去。
可怜无怠带着一众下人,才追上来,却又要跟着跑回去。
“我就说叫你作罢了,你偏不听。”贺氏扶起李泓,体贴的给他整理衣衫:“她在东宫长大的,哪容得你教训?”
“在东宫长大的也是我的女儿!”李诚闻言,更为光火:“你且等她回来的!”
贺氏口中宽慰着,眸底闪过几分满意,这辈子选李诚,真是选对了,确实好拿捏的很。
*
赵晢将李璨带进了书房,让她在软榻上坐下。
无怠忙送了热水与细纱布进来。
赵晢不言不语,以细纱布蘸了热水,俯身细细替她擦拭伤口。
李璨心中委屈,伤口又痛,漆黑的眸子中,晶莹的泪珠子像无止境一样往下掉。
“不许哭了。”赵晢皱眉,语气清冷的训斥。
“不要你管。”李璨扭过小身子不看他,柔嫩的唇瓣微微撇着,委屈的小模样叫人心疼。
赵晢将手里的细纱布丢到水中,站直了身子,语气冷冽:“这几日先留在东宫。”
“我不要!”李璨睁大双眸,想也不想便拒了。
她才不要和赵晢在一道!
贺氏那一家子不是东西,赵晢也不是什么好人,还不是眼睁睁看着她认贼做母十多年?还养了个成日针对她的周羡如在东宫之中。
她想到便觉得膈应,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
赵晢抿唇不言,撩袍坐回书案边,将手边紫檀木的戒尺拿起,重重的搁在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