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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赵晢是陪周羡如来的

    东郊外。

    春日的马球场,绿草如茵,远处青山环绕,近处一池碧水,水边杨柳依依,野花簇簇,伴着啾啾鸟鸣,端的是踏青的好去处。

    这是靖安侯府的马球场,有专人负责打理,可打马球或是蹴鞠,也可做练武场。

    早在前几日,便有下人们来,搭好了帐篷,摆了桌椅,预备妥当了探春宴所用的一切。

    “今儿个是谁家做东?”李璨瞧着马车外的景致,问随在马车窗口处的婢女。

    “是咱们家。”糖果先回了。

    李璨微微唇角勾了勾,贺氏倒是挺会拿她的银子做人情的。

    离帐篷近了,便能闻听人语。

    李璨提着裙摆,欲下马车。

    忽闻糖果小声惊呼:“姑娘,太子殿下也来了。”

    李璨闻言,顿住起身的动作,抬手将面前的帘子掀开一道缝隙。

    即使在人群中,她也一眼便将那道端肃挺拔的身影望进了眸底,他负手而立,矜贵清绝,姿仪超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从容不迫不怒自威的气度。

    李璨怔了片刻,小眉头微蹙,除了宫里,外头这些宴会若非必要,赵晢向来都不会亲临的。

    今日为何来了此处?

    便在此时,一身盛装的周羡如走到赵晢跟前,一脸明媚笑意的不知说了什么,赵晢微微颔首。

    李璨心口微微窒了窒,松开了帘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晢是陪周羡如来的。

    从前,她再如何撒娇痴缠想到这样的宴会上来玩一玩,赵晢都不曾应过她,只会将她关在书房,他批公文,让她做功课。

    如今对周羡如倒是疼爱的很。

    她深吸了一口气,甩了甩小脑袋,赵晢如何,都不关她的事了。

    等有机会进宫,就去求陛下让她不再去东宫受管教就是了。

    此刻,最要紧的是眼前的事。

    她抛开纷杂的思绪,垂下小脑袋,看了看自个儿身上质朴的衣裙,撇着柔嫩的唇瓣,莹白的小脸堆起苦恼。

    如今,她还归赵晢管着。

    赵晢若是瞧见她穿成这样,等下不定要如何训斥她。

    “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糖糕忧心忡忡。

    “奴婢昨儿个就说,五姑娘不安好心。”糖果忿忿地道:“您瞧瞧这些姑娘夫人,哪个不是穿的绫罗绸缎,打扮的花枝招展?姑娘怎么能穿同咱们一样的绢布呢!”

    她们两人连同张嬷嬷,今儿个清早是劝了又劝,奈何姑娘偏是不听,硬要穿戴五姑娘昨日领她买的衣裙首饰。

    这若是下了马车,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这样简陋的马车,是谁家的?”

    马车外,传来周羡如与几个贵女嬉笑的声音。

    李莱楠站在不远处,看着那辆小而简陋的马车,忍不住笑了。

    李璨真蠢啊,叫她坐这辆马车她还真坐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李璨这么好骗?若是早些知道就不等如今才捉弄她了。

    李璨闻声,挑帘子俯身出了马车,抬眸环顾了四周一圈。

    左侧的帐篷里,贺氏领着李莱楠,与夫人们聚集在一处笑谈。

    几个贵女捧着纸鸢,要去空旷的草地上。

    儿郎们都在高高的中帐处,赵晢已然端坐在中帐主位了,并不曾瞧她。

    无怠小心伺候在他身后侧。

    许是赵晢在的缘故,儿郎们并未高谈阔论,也不曾喊着打马球,都只小声说着话。

    李璨瞧见她的好五姐姐李莱楠正站在不远处,笑望着这边。

    她不用想也知道,周羡如是李莱楠叫来的。

    想是李莱楠见她久久不下马车,怕她落跑了吧。

    周羡如同几个贵女望着李璨,先是怔楞了片刻,接着便不约而同的掩唇笑了。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怎么穿成这样就来赴宴了……”

    “我娘的贴身婢女,穿戴都比这好……”

    “哪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吧?从前没有见过……”

    围着周羡如的几个贵女故意大声议论。

    她们本就巴结着周羡如。

    如今周羡如进了东宫,受太子殿下亲自教导,听闻还将原本在东宫的李璨给挤走了。

    这一下,她们更得卖力讨好了,周羡如或许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呢。

    而李璨,已然出了东宫,难不成还能回去?再说太子殿下对她的严厉人所共知的,太子妃只怕是不可能的。

    再说李璨父亲同周羡如的父亲,那可比不了。

    虽说李璨有个大将军伯父,但那也只是伯父,又不是亲爹。

    帝京这些贵女们,看着或是雍容华贵或是端庄大方,又或是天真烂漫,但其实个个心里头都有一把秤,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们量的一清二楚。

    “你们仔细瞧瞧,这哪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姑娘?”周羡如杏眼转了转,生怕远处的人听不见,拔高了声音:“这是靖安侯府的七姑娘啊!

    不过,七姑娘,你是才从庄子上回来吗?”

    众贵女们都捧场的笑起来,惹的几个帐篷里的人都瞧了过去。

    “殿下,姑娘叫她们围住了,可要小的去看看?”无怠心中担忧,小声询问。

    “不必。”赵晢抬眸淡扫了一眼。

    无怠只好站住脚。

    李璨就着婢女的手下了马车,端肃着一张略显得稚嫩的小脸,黑黝黝的眸子在周羡如面上扫了扫,嗓音清甜,语气却淡漠:“我从哪里来,就不劳周姑娘费心了。”

    她穿的俭朴,一身牙白绢布旋裙,圆乎乎的双螺髻上簪着两支薄柿色的绢花,都不值钱。

    但她瞧着娇娇糯糯的,举手投足气势不凡,这些寻常百姓的穿戴到她了身上,似乎也跟着变得金贵了。

    周羡如杏眸之中闪过一丝阴霾。

    她最厌恶李璨端肃的模样,与赵晢的神情几乎如出一辙,不是朝夕相处十数年之人,都不会有这么相似的神情。

    “我也是关心七姑娘,怎么穿成这样就到……”她挑唇,露出笑意,上前一步。

    “不劳费心。”李璨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径直朝着李莱楠走了过去。

    李莱楠忙收了笑意:“七妹妹。”

    “五姐姐。”李璨朝她甜甜一笑。

    李莱楠在心里骂了一句傻子,亲热的伸手牵过她:“走,我带你去娘那里。”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李璨当众出丑的模样了。

    周羡如走上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七姐儿。”贺氏自帐篷里出来,瞧见李璨的穿戴,顿时变了颜色,加紧两步挡在李璨身前:“好孩子,快随母亲来。”

    “姑母。”李璨却朝着帐篷里头,脆生生的高唤了一声。

    “真的是我家心儿。”李诗本就望着这处,听李璨唤她,不由皱眉,与一众大家夫人一道行上前来。

    李璨的姑母李诗,是李老夫人的长女,嫁入了平宁候府为媳。

    她随了过世父亲的性子,为人古板严肃且执拗,凡事最是讲究规矩。

    她怀着儿子时,丈夫与公公不幸齐齐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

    这么些年,她不曾改嫁,一人支撑起偌大的公府,孝敬婆母,照应儿子,无一不亲力亲为,且后来又将长大的儿子送上战场,如今已然是边关能独当一面的小将领了。

    李诗有情有义,任劳任怨,却又刚直不阿,这样的女子,哪怕是乾元帝提起时,也是有几分钦佩的。

    是以李诗在帝京这些夫人、贵女们当中,很有几分威信。

    李璨与李诗这个姑母,并不算亲近。

    她日日忙于做功课,不常得空与家中亲眷相见,加之李诗为人不苟言笑,她每次见了李诗,都是乖乖行礼,再敬而远之。

    印象中,她这个姑母爱穿深色的衣裙,戴的多数是琥珀色的首饰,将脖颈处都裹得紧紧的,总是板着脸不会笑,但她能察觉,姑母对她还是疼爱的。

    “诸位先坐,我带七姐儿去马车上说几句话。”贺氏露出几分笑意招呼了一句,拉着李璨便要走。

    “站住!”李诗方才面上还挂着客套的笑意,瞬间冷脸,呵斥了一声。

    她翻脸,是从不分场合,也不分人的。

    场中顿时一静。

    李诗上前,自贺氏手中一把牵过李璨,冷眼睨她:“二弟妹,你就是这样照顾我们心儿的?”